在護身符這個事情上, 鬱厘澤原本都沒有多在意。
偏偏沅沅還忸忸怩怩地藏著掖著不肯給,就像護身符是個什麼寶一樣。
“你方才還說是給我的生辰禮物!”
沅沅:那還不是因為他差點要揭穿她!
她要不順勢打馬虎眼,怎麼糊弄過去……
沅沅:“哦, 現在不想給了。”
就算他剛才沒弄掉在地上, 她也不可能給他的好嘛?
鬱厘澤:“……”
她越是不給, 這熊孩子就越是勁勁的, 越是想要。
最後沅沅隻好給他切了個項目。
給他製造一份氛圍感生辰禮物,讓大家給他唱生日快樂歌。
雖然放在小說環節裏, 這種劇情往往又土又俗,令人摳腳。
但熊孩子就好這一口,立馬對這個項目產生了瞬間點亮電燈泡一般的興趣,為了把護身符的事情糊弄過去,沅沅滿口答應了下來。
這幾日雪斷斷續續, 到了今早才顯露出些許陽光,照射在宮廷的琉璃瓦上,折射出刺目微暖的光芒。
在少女墜崖之後,範湍一直在查找沅沅生還的可能性,最終查到了當日三皇子同樣暗中去過山穀的蹤跡。
一旦找到了源頭,稍微動用關係,範湍很快便發現了三皇子府中多了個少女。
在知道了這一點以後,鬱厘澤進宮又帶在身邊的神秘女子是誰, 其實也並沒有那麼難猜。
但這一切都在在三皇子殿下說出她就算沒死又怎樣的時候, 少女是死是活就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可範湍萬萬沒有想到, 在早朝鬱厘涼見完天子之後,途徑三皇子宮殿附近時,會聽見那樣歡快的歌聲。
那是一些人特意為了三皇子的生辰而製造出的歡愉氛圍。
那些人裏,也包括了沅沅。
範湍朝聲音的源頭看去, 驚愕地叫住了鬱厘涼。
“殿下……”
順著範湍的目光看去,透過冬日積著雪痕的叢叢枯枝。
鬱厘涼毫無意外地看到了鬱厘澤身側的少女。
那些甜蜜的記憶宛如利刃,一下又一下毫不設防地剮著他的皮肉。
當日他茫然不解地問了她,為什麼要求護身符?
為什麼……
因為……
心疼你。
少女的話言猶在耳。
昨日蜜糖,今日的□□。
說心疼他的人是她,可當著他的麵,親手將答應要給他的護身符給了鬱厘澤的人也是她。
枯枝折斷一截。
“是她。”
鬱厘涼的口中慢慢吐露出了肯定的答案。
仿佛已經不在乎她的存在或是不存在。
所以才能做到見到她時,就風輕雲淡地兩個字一帶而過。
範湍遲疑,“那……”
“她定然是知道鬱厘澤比我做太子的希望更大吧?”
所以這個愛慕虛榮的女人才不惜從他的身邊逃離。
少年無意義地擺弄著手裏的枯枝,漆黑眸光裏越來越陰翳。
這廂沅沅唱著唱著,突然感到了一陣寒栗。
她回頭朝四周看去,卻隻看到了空蕩蕩的樹影,還有地麵上落下的殘枝。
沅沅拍了拍胸脯,隻當自己是多心了。
白天糊弄熊孩子,晚上在躺平了之後,沅沅又發出了一聲鹹魚的歎息。
大概生活就是這樣諸多的轉折,讓她總是不能一步到位做到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她希望鬱厘涼好,又希望不打擾他,還想不讓他起疑心,這樣幾全都美的好事哪裏都能輪到她的頭上?
沅沅又忍不住聯想,如果她真的出現在他的麵前,他厭惡的眼神也許就足以讓她退縮了。
易地而處,自己幼年就一直暗戀的男孩子,長大以後憑著玉佩找到了他,疼他寵他愛他之後,發現真正被自己暗戀的男孩子其實可憐巴巴地被贗品頂替了身份,甚至因為贗品的存在,而受盡了委屈和不公平的待遇。
沅沅不管怎麼想,都不會覺得那個贗品可以得到諒解,或者不被憎惡。
所以沅沅沒有勇氣。
想要將護身符歸還給他,就已經用光了她的勇氣。
可她還是失敗了。
沅沅默默地將自己的鹹魚身軀翻了個麵,然後將手指伸到枕頭底下摸了摸,又摸了摸。
然後發現……護身符不見了!
沅沅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她開始用力回憶自己睡覺前將護身符放在哪裏了。
最終沅沅回想起自己出門前還摸到過護身符,但早上坐在石桌旁教大家唱歌的時候袖子裏就好像缺了點什麼。
現在想想,搞不好就是丟在了那裏。
外麵黑漆漆的,還冒著寒氣。
沅沅穿上衣服,推著已經睡熟了的貌美,想讓貌美陪自己一起去。
貌美迷瞪著眼,“唔,要撒尿嗎,恭桶在屏風後麵。”
“不撒尿,你起來陪我出去一下。”
“恭桶滿了嗎,那去外麵尿吧,記得找草多一點的地方哦。”
沅沅:“……”
叫不起貌美,沅沅又不願意等到明天天亮。
沅沅一個人打開了門,借著月色摸黑朝外麵找去。
好在露天石桌的位置離她住的地方不遠,所以沅沅很快就摸到了石桌附近。
她蹲下身去在石桌底下四處摸索了一番。
這次沅沅的運氣顯然很好,讓她一下子就摸到了護身符。
沅沅忙把東西揣好,鬆了口氣就要往回走去。
哪曾想她剛起身回頭就猛地撞到了一個“柱子”。
沅沅腳下被那石凳一絆,頓時扒拉在了那根“柱子”身上。
可下一刻,“柱子”懷裏那種熟悉無比的清冷寒冽氣息傳入她的鼻息時,讓少女的腦袋當即就“嗡”地一聲炸開。
然後沅沅就發現,這並不是一根“柱子”,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個她無數次依靠過的懷抱,如今變得又冷又硬,甚至在她雙手扶住的腰窩之上,竟然單薄得那樣可怕。
沅沅腦中一片空白,手指卻下意識地又摩挲了兩下,摸到的卻是肋骨。
他瘦的可怕,瘦得隻剩下了一把紮手的骨頭。
沅沅終於知道上次看到他時,為什麼明明是大家棉袍裹在身上都胖乎乎圓團團的樣子,到了他這裏,卻仿佛比穿著夏裝都更要更加清瘦。
就像一件衣服架子那樣,衣服底下空空蕩蕩。
怎麼會這樣……
她的心口驀地揪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