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蘭心站起來,走得遠遠地。殷無恤追上去:“你去哪?當心猴王抓你!”
沈蘭心果然怯怯地站住了,殷無恤笑了。沈蘭心帶著哭腔,委屈地說:“我怎麼能站在你這邊呢?你的孩子怎麼辦?你可以不心疼老婆,可是你們有孩子呀!你要走了,孩子的天空就坍塌了!”
殷無恤愣住了。
兩個人悶悶地往回走,走過一個療養院時,遇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老人手腳僵硬地走出來曬太陽,仔細看,他竟然是被移出來的。顯然這個老人曾經中過風,在他僵硬的腰部,有一雙瘦小幹枯的手環著,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老女人的手。女人的身高頂多及男人的肩膀,身形還不到男人的一半,卻熟練地把自己高大的男人一步一步地挪出來,天知道她從哪裏來的力氣。沈蘭心看得癡了,喃喃地對殷無恤說:“無恤,我說一句該挨打的話吧!假如哪一天,你也這樣了,能把你扛出來曬太陽的,隻有你的老婆!”
殷無恤緊緊地握了握自己的拳頭。
晚上,沈蘭心說頭疼,不肯去吃飯。劉平早早地回到房裏,給她測了體溫,又喂她吃了幾片感冒藥,兩個女人貓在床上聊天。說衣服、化妝品的時候,劉平一直談鋒甚健,後來聊起孩子、家庭時,劉平突然問沈蘭心:“為什麼還不要孩子?”
沈蘭心笑了:“隨緣吧,並沒有故意不要。”
劉平關切地問:“檢查沒有?沒問題吧?”
沈蘭心羞澀地點點頭,劉平卻悵悵地歎了一口氣。沈蘭心注意到了,趕緊問她怎麼啦。劉平抹開了眼淚:“好羨慕你們這種少年夫妻,我的淒苦怎麼說得出口呢?”
沈蘭心大為同情,心想:真是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劉平絮絮叨叨地抱怨丈夫年老無能,說著說著,就趴在床上痛哭起來。沈蘭心聽著她嗚咽的哭聲,覺得心都碎了,恨不得替她分擔一點。劉平哭夠了,又開始抱怨丈夫老出差,沈蘭心順嘴說:“出差也是工作需要,他的心可是全在你身上的!有的青年夫妻,倒是年齡相當,丈夫身體也好,可就是不回家,比起那種形同虛設的關係,你有何感想呢?”
劉平轉悲為喜,說:“就是,比如黃英嘛!老公開了多大一個公司,她用不到一分錢!你還記得校慶招標的事嗎?她來求我們投她老公公司一票,差點哭了!我聽說她拿不回去項目,還要被老公痛罵!”
沈蘭心想起黃英眼圈紅紅的模樣,很是同情。
劉平又神秘地說:“我聽麻蔚然說經常看見她老公跟其他女人泡吧逛夜店。”沈蘭心也聽張大犇在牌桌子上講過一次,遂點了點頭。劉平吃驚地問:“你也知道?”
沈蘭心遲疑著點點頭:“我聽說過,說是喝茶。”
從悠雲穀回校,張大犇又帶著全體行政幹部開始了招生大戰。江城一中雖然是國家級重點中學,仍然被卷進了爭奪生源的大戰中。
招生通常要做兩方麵的工作,對教師,要做到賠小心,賠笑臉,遇上飯局,還要陪喝酒,是為“三陪”。對學生,則要宣講政策,坐地谘詢,遇到幾個學校同時在一個地方招生時,還要想法拉攏學生過來聽自己宣講、谘詢,所以,這三個活兒被戲稱為:賣聲、坐台、拉客。
因此,招生工作總是團隊作戰,團隊裏,既要有能說會道的,還得有會喝酒猜拳的。張大犇把大家分成幾個組,分頭行動,殷無恤和沈蘭心在一個組,負責盤龍地區的招生。盤龍盛產勤奮踏實的農家子弟,一直是江城一中招生的主戰場。臨行前張大犇給大夥敬酒,走到殷無恤和沈蘭心麵前時他說:“我特地把你倆分到一組,你們是超級豪華陣容喲!沈主任能舌戰群英,殷校長可千杯不醉!”
那天殷無恤喝得酩酊大醉,在車上吐得一塌糊塗。沈蘭心把殷無恤和車都弄幹淨後,殷無恤突然說:“蘭心,我對不起你!”
沈蘭心聽得一頭霧水,隻當他說酒話。
沈蘭心他們的車是在即將進入校門時被一個中年婦人攔下來的。殷無恤醉臥在後座上,司機本來要下去看,沈蘭心體諒他也累了,自己下車去查看。那婦人胖白大臉,滿頭酒紅色大發卷,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沈蘭心問:“沈蘭心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