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們今日去鼎泰豐遞過合同？可還順利？”時苒請幾位婦人坐下, 讓荷穗給她們斟上茶，擺出長聊的架式。
幾位婦人對視兩眼，還是坐下了。
“遞了。”張二嫂想起鼎泰豐那邊排起的長隊, 想起長隊之中那些羨慕的眼神, 有些隱隱的得意：“管事說等他們核實後就放款。”
“那……楊東家，您能幫我們催催他們嗎？大家鄰裏鄰居，又知根知底, 他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一個麵皮略黑的婦人問道。
荷穗站在時苒身後，咬著唇差點笑出聲：這些婦人為了快些放銀，變臉變得也太快了。昨天還一口一個“姓楊的”好不厲害呢。
時苒麵色如常, 道：“按照程序，鼎泰豐會在兩天內調查完情況，他們是老票號，該怎麼做都有自己的規矩。我隻能縮短你們在我這裏複核的時間，讓你們比旁人更快拿到機器。”
“可我聽說有人今天已經拿到了機器, 為什麼他們比我們更快？”
時苒笑道：“你們一定說的是百花裏姑子巷的那幾位鄰居吧。這幾位的材料昨天通過鼎泰豐提到我這裏, 我瞧都是認識的鄰居，便叫夥計去縣衙戶房裏核實了下情況, 就簽字放款了。”
幾名婦人的臉色就有些不好看：原以為自己會是最受到優待的那批……不過她說的也挑不出錯處。
婦人們心裏不甘，卻說不出為難的話, 就聽這姑娘又道：“我想著幾位嫂嫂的新機器到手還需要幾日，便是到手了，也要先熟悉機器，若是一個不好, 得浪費好些棉紗，便從三花先搬來這台機器，嫂嫂們若是沒事, 可以先用這台機器練練手藝。”
婦人們像是好一陣子才明白時苒的話： “這，這台機器，你打算先給我們用？”
見時苒點頭，張二嫂像想起什麼似的：“你打算收我們多少錢？要是要錢……”
她有心說，要是要錢的話，她就不用了。可亮閃閃，發著鬆木香的新機器就在眼前，這個“不”字含在嘴裏，就怎麼也吐不出來。
時苒失笑：“嫂嫂們想多了，這台機器我是免費給你們用的。”
幾名婦人頓時喜笑顏開，孫大嫂搶先坐上凳子，連聲催促：“那我現在能先試試嗎？”
小戶人家過日子，便是一根絲一枚針都要小心算計著的。織好的布匹都要用來換銀子買家用，更是一分一寸都浪費不得。
這些婦人們平時在各大絲戶往來，消息靈通，早就知道新機器的用法跟舊機器截然相反，原本已作好損失些布匹的準備，但能有這現成的便宜占，誰還會顧得這麼些？就是這幾個婦人對時苒原本敵意甚深，這會兒看她也順眼了不少。織機沒到手先不說，這姑娘現在給的可是實打實的實惠！
孫大嫂一動作，另一名婦人則急道：“姓孫的，你搶什麼搶！母雞搶食，脖兒都沒你掙得長！”
孫大嫂臉一抹，眼看就要吵吵起來。
張二嫂看時苒站起來走到織機旁邊，說道：“嫂嫂們不用著急，都有機會，總要叫我把機器怎麼用跟嫂嫂們講清楚了再說不是？”
孫大嫂頓時訕訕的，站起來笑了笑：“那姑娘快請坐吧，你慢些織，嫂嫂我眼神不是特別好，可莫太快我看岔了。”
荷穗今日可是大開了眼界：她也是小戶人家的兒女，哪裏見過這些刁潑婦人這麼肯聽人說話。尤其二小姐輕言細語地，就叫那些婦人們乖乖站在她旁邊聽她的話，這本事她可沒再別人家身上見過，她要是也會就好了。
時苒邊上梭子，說話不疾不徐：“技巧都在這裏。有些話須說在前頭，我不想因為機器的事跟嫂嫂們起了刺，機器得輪著用。今天咱們人少，機器一次一個人最多隻許用半個時辰，一到時辰必須換其他人上機。再者，每日我們辰時開門，最多酉時末就關門，誰都不能……”
荷穗捅了捅槐花的腰眼：“大小姐，二小姐怎麼什麼都懂？”
槐花一臉驕傲：“我家小，我家二妹從小就是這樣。你好好跟著她，要學的地方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