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漢拱手道:“這位兄弟年紀不大說話倒真是公平,在下平日裏作為的確也真有些仗勢欺人,日後定當改正。”他這話不過是套話,自忖丁家從來怕過誰,但丁漢不愛惹麻煩。
水一方一字一頓地說:“希望丁少爺不要騙我,一旦你仍舊如此,不論多遠的地方,盡管有更重要的事,我還是會回來的。”
雖然僅幾句話,但他的目光和神情使在場的人都為之一顫。丁漢自是不知他虛張聲勢,但見他如此恐嚇,心想說不的是皇親國戚或名門望族之後,還是少惹為妙,當即道:“豈敢,豈敢。”
水一方將手裏葫蘆中的酒喝完,仍下了樓,眾人以為他又要使出什麼怪招,誰知葫蘆落地並無稀奇,他回頭對眾人道:“還不走?”
丁漢拱手道:“恭送各位英雄。”
水一方回首道:“對了,丁少爺,可曾聽說過卓絕這個人?”
丁漢道:“卓絕?……未曾聽說。”但見他神請不改麵色坦然,決不似作偽。
水一方笑道:“那回去問問令尊吧,說不定他知道,如果有了關於此人的任何消息,務必請告知我。”
丁漢再次作揖,眾人方才離去。
一路上袁明麗與眾師兄說笑,貝龍達和陳世通一行心事忡忡,尚啟雯秀眉微蹙,不作言語,水一方吹著誰也聽不懂的口哨,時不時又拿出點兒新鮮玩意兒,這兩天的經曆,縱使水一方身上掏出皇帝的人頭,眾人也見慣不怪了。
大約行了十餘日尚啟雯一路惹是生非,卻也做了不少好事,袁衝等隻顧盯緊陳世通,貝龍達鬼鬼祟祟地總不知在想些什麼,真正在遊玩的惟有水一方。他雖在玩樂,卻也向各行各業的人打聽卓絕。而尚啟雯等著他向自己道歉,可走了半個月仍沒動靜,索性不與他講話。
不久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江南茂林。待過了這片林子,再走六七裏,就是震南山莊了。夜寒如水,樹梢搖曳,疾風驟然,鳥語蟲鳴,甚是恬然。邵明玉拾了些枯枝柴草,分作四堆,他們使徒五人一堆,貝龍達一堆,陳世通師叔侄一堆,剩下的一堆方欲給水一方和尚啟雯,尚啟雯賭氣另抱了一堆,走得遠遠的,取出火褶和火石點火。
黑臉大漢馮正才自稱是獵戶出身,說要給大家打些鬆雞斑鳩來,可忙了半天什麼也沒打著,尚啟雯冷笑一聲,舉了一支火把出去了,不到兩盞茶的工夫,拖回一條狼來,狼身上並無血跡傷口,可見是給活活打死的。眾人見了,都是暗生敬意。
夜裏風很大,火實在是很難點燃,水一方悄悄從懷裏露出火杵的一角,“呼”地一聲就把自己的火堆點燃了,越燒越旺,周圍幾人與水一方皆有些不和,也不便去借,膽子小的南明初以為是妖術,看都不敢看。陳世通和袁衝則認為是功力深厚的緣故,既然沒聽過功力能深到點火,那想必是深厚中的深厚了。
袁明麗“啊”欠一聲,三個師兄不約而同上去將外衣脫下給她披上,袁衝見女兒著涼,自己又不好開口,就向欒明傑使眼色,欒明傑雖小心眼,但在同門中最是精明乖巧,忙向水一方道:“哎,借你的火石用用。”
水一方遞給他火石,可他打了半天也打不出,微弱的火星遇風即熄。水一方鄙夷地笑道:“算了,我來吧”說著用手隨便擺了擺,卻迅捷無比地將火杵掩在手心,使眾人從任何一個角度都看不見,這是極巧妙的障眼法,經他手這麼一擺,自己麵前的火就被一陣勁風刮向另一處,直到點燃袁衝那一堆,陳世通那堆,貝龍達那堆,又暗中一彈,將細若蚊足的幹神蛛絲射出,在黑暗中任誰也看不見,又一點火,再用手一擺,那火在外人看來邊向長了眼似的飛向尚啟雯那一堆,盡管離的很遠,但還是點上了。
袁衝大是吃驚,道:“水兄弟這般武功……已臻神境,天下再無第二人了。”倘換作二十幾天前,他定是決然不信,但近來屢見貝龍達、尚啟雯等少年英才,尤其尚啟雯貨真價實的功夫令他不得不服,自是順水推舟地相信水一方是天資神奇的少年奇俠了。袁明麗對他的害怕又提了一層,欒明傑盡管討厭水一方,卻也懼於他這一手。隻有尚啟雯不動聲色地在烤狼肉,其實她的心裏何嚐不是震驚之極。水一方也不做聲,兀自找出本羅公遠著寫的笑話書來讀,時不時笑上兩聲,眾人都對他的瘋瘋癲癲習以為常,早不以為怪了。
尚啟雯將烤得香噴噴的狼肉分給眾人,單不給水一方,水一方不慌不忙地從包裏拿出些每日在客棧裏打包存下的燒餅和凍雞,在火上熱了一下,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嘖嘖作響,令尚啟雯聽得十分厭惡。
袁明麗畢竟不到二十歲,還是個半大孩子,纏著父親道:“爹,您老人家講個故事吧。”袁衝平日裏給女兒講的也都是些自己的事跡,而且還有意無意地誇大,現如今當著這麼多人的麵,又怎能講得出口?袁明麗見爹爹不做聲,又對師兄們說:“三位師兄,誰講個故事解悶?”
師兄弟三人爭著要講,誰也不讓誰。一直沉默的貝龍達突然道:“爭什麼,你們隻為討好師妹,也未必真有什麼奇事可講,我來講一個。”水一方雖然在看書,但耳朵隻要一接觸與卓絕有關的話,便會立即捕捉到。尚啟雯雖在遠處,耳力卻極佳,也刻意去聆聽。
大家安靜,側耳凝聽。
貝龍達道:“這事兒也是我聽些喝酒的朋友們講的。是否屬實卻不得而知。大約是十六年前------”
水一方一個激靈,暗道:“又是十六年前!這姓貝的和尚姑娘不會是演了一路雙簧罷?”
“那時在江南有個威遠鏢局——估計袁老英雄和陳老爺子年輕時應該聽過罷?在南方一帶叫聽得很響,總鏢頭於冠鬆跟袁老英雄一樣,是少林寺出身的外家高手,手下八名鏢頭皆為成名武師,徒弟中也不乏好手,門路寬,交際廣,綠林中的朋友都很給麵子,是以鏢局走鏢遭劫的時候極少。但有一日,一個古怪的女人來找於冠鬆,請求為她保一次鏢,但條件是鏢箱由她提供,更不說保得是什麼。於總鏢頭為人審慎,怎能不問,那女人說願付一千兩黃金,先付五百兩,完事後再付清。於總鏢頭想連走鏢費都這般豪闊,那要托的東西更是極要無疑了,便行追問,那女人怒道:“你到底接不接?”於冠鬆道:“夫人言重了。本鏢局素來不保來曆不明之物,一旦這鏢有問題,會令老夫無端結下不少仇家,最後也給鏢局的名聲抹灰。故而若是夫人堅持不吐露清楚,那還是另訪高明吧。
“那女人冷冷道:‘今次這趟鏢你保也得保,不保也得保。’於冠鬆不覺怒道:‘好大的口氣!既然如此,夫人若想挑場子,老夫也樂意奉陪。’那女人淒然笑道:‘我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跟你打鬥?但我別的本事沒有,對□□還是略通一二的。方才我已將陰風散放出,你鏢局上上下下都吸了這煙氣,沒有解藥的話就隻有兩個月命。兩個月時間夠你來回一趟的罷?’於冠鬆是老江湖,麵不改色道:‘你說下毒便下毒了?老夫可不信,再說陰風散這等奇毒是當世罕物,你又如何能有?’‘那女人笑道:“妾身賤名水綺,水癡陽正是家父。’”
水一方止不住周身一震,但羅公遠訓他定力,已然極深,立即恢複常態,心中卻大聲呼喊:“四姑!原來你去了威遠鏢局……!可你究竟現在身在何處?水家隻剩下我和你了……!”想到四姑不知因何離家出走,生死末卜,全家遭滅亡之禍,自己幼失怙恃,心中如受千蟲啃齧,痛楚入髓。
貝龍達續道:“於冠鬆大驚,他知水癡陽乃巫山慕風楚的二弟子,武功雖未學會其師的一成,但其醫術已盡得真傳,製出一代奇毒‘陰風散’,實不遜於天下第一的‘化蠱紅’,故而人稱‘藥魁’。那女人又道:‘你若不信,按一下‘氣海’試試。’於冠鬆度著一按,果覺疼痛難忍。那女人道:‘這毒隻要不到期,你的功力就和平常一樣,不會有什麼影響。’於冠鬆無奈,垂首道:‘那你要我將鏢送到哪裏?’女人道:‘南下南海域(今廣州),自有接應之人。送完後即刻回府來,拿你的五百兩黃金和陰風散解藥。我便在這兒等著。’”
袁衝歎道:“這女人好厲害!”
水一方忍著悲痛,仍然一臉淡笑,道:“若我判斷正確,他保的是一個活人。”
貝龍達道:“你如何知道?你聽過?”
水一方道:“隻是胡猜,我想一個女人肯孤身犯險,就該隻為最親的人。”
貝龍達道:“沒料水兄弟的頭腦也這般聰慧。不錯,當天下午女人送來一個箱子,箱口有許多很細小洞,本不易為察覺,但於冠鬆觀察細致,極是奇怪。女人催他盡快上路,他便帶了本局大部分人手,共十八名鏢師,五十餘名弟子,四名車夫,動身出鏢。路上於冠鬆總免不了去瞄兩下箱子,可卻未發現任何異常,莫說是個人,便是條蛇也應該動幾下。於冠鬆好奇心盛,總想打開瞧瞧,又不由地想到了水綺的奇毒,強忍住了念頭。不料當日就有不少探子騎馬來回過往,可見盯上這箱子的黑道朋友有很多,當初鏢局是最多接收過十五萬兩白銀,卻也沒這麼多人盯上。連以前和他稱兄道北的寨子竟也老實不客氣地盯上了這箱子,不肯給他麵子。於冠鬆愈之覺得奇怪,以為這箱子裏有甚罕物,終於等走到仙霞嶺,在附近的一個客棧歇腳打尖時,一大群青衣單刀的精悍漢子,縱騎圍了上來,為首是正是金雕穀的二當家柏權,於冠鬆見狀忙拱手作揖道:‘柏兄,未知叢穀主他老哥近來可好?替弟兄我多多拜上。’柏權道:‘本來麼,叢穀主年老多病,成日泡在藥罐子裏,可逢一聽說您於老爺子要駕臨敝地,馬上精神抖擻起來,可謂不治自愈呀!’於冠鬆聽了仍強作鎮定,命大徒兒廖兵道:‘還愣著幹什麼哪?快去打四百兩銀子給綠林兄弟們買茶喝!’柏權麵色一沉道:‘於老爺子,咱草莽道上的人粗,講話亦不喜繞圈子,你這四百兩銀子還是留著打發丐幫的叫化子吧!識相的把鏢箱放下走人!咱保證不傷你一卒一馬!’於冠鬆慘然道:‘我威遠鏢局創局三十四年,祖祖輩輩都是信義為本。江湖中人提起威遠二字,無不豎起大拇指叫聲‘好’!你讓我交鏢不是好教天下人恥笑於我麼?難道叢穀主他就一點兒也不念故人之情麼?’柏權道:‘若非念及,也不跟你講這諸多廢話了。弟兄們上啊!’尚啟雯忽道:“我聽說於冠鬆練的少林寺金剛掌法,威力沉猛,這樣的場麵見得又多,應該不致落敗吧?”
水一方回頭看她,她立時偏過頭去不予理睬。
貝龍達道:“柏權當然也隻是個三流的把式,姓叢的穀主臥病之言也非假話,這還勝負難料。可是方才動手,又同時有三路人馬前來劫鏢,眼見便要有一場大鬥。柏權忽地製止道:‘各位各位,大家都是刀口上混飯吃的同行,不必為了這東西傷了自家和氣。不若商量一下,各家都分上一點。’那猛虎洞洞主石敬俠冷笑道:‘柏兄好大的笑話,東西還未到手,便要坐地分贓了?’於冠鬆也巴不得他們自相殘殺,道;‘各路好漢,箱子隻有一口,你們看著辦。我老於是沒什麼,你們自己可不好辦哇。’柏權早料到他這一手,忙反擊道:‘大家先莫爭,料理了這群鏢師是正事。’群盜一擁而上,就要動手。這時------那箱子忽然炸開,走出來一個人。”
水一方插話道:“是卓絕麼?”
貝龍達道:“他並不報自家姓名,相貌麼……麵如冠玉,風度瀟然。”
水一方想貝龍達和尚啟雯都給自己講故事,若真是沒有互相提前安排,卻又都是這般描述,那必是指同一人。
貝龍達又道:“眾盜其時見狀皆驚。唯有柏權大喊:‘快抓住他,莫讓點子跑了!’那人不慌不忙,雙□□錯,一般真氣送出,便將離他最近的五個漢子帶倒,餘力竟也不衰,又將一旁大樹的葉子震落不少。”
眾人皆是駭然,又覺依貝龍達性格決不致吹噓,但委實太過難以思議。連尚啟雯亦有些變色,想這人的功夫,自己是萬萬也及不上的,說不定連師父也未必------袁明麗總以為自己的爹舊最厲害的,忙問道:“爹,這人功夫竟這麼好,恐怕和你差不多了。”袁衝平日裏私下吹得歡,現如今當眾受用這麼一句,真與譏諷挖苦無異,臉色倏地發紫,斥道:“胡扯什麼!聽便是了。”
貝龍達續道:“這人長喝一聲,如晴空打了一個霹靂:‘你們看著!’說罷一回手,作鉤狀猛地點地,一聲巨響,煙塵滾滾,地麵被他挖出兩尺見寬,挺深的一個坑。”
袁衝愈忙吃驚,暗道:“這手功夫已不是常人能及了------亦或這隻是傳說而已------”
貝龍達道:“群盜見狀,一下子作鳥獸散,縱使他無法打倒這幾百人,可誰也不想先行去喂招。那人先著對於冠鬆道:‘閣下辛苦了,內子並未對你施毒,隻是我們身處險境,隻得以調虎離山計將獨子送出。於鏢頭當立即改名換姓,否則,江湖道與朝廷恐怕都不會放過你。牽連之處,無以為償。還請珍重。’話音甫落,已如一片楓葉,被風吹走了。”
貝龍達掃視眾人,又道:“那於老鏢頭,卻不照他的話做。你們想想,一個人辛辛苦苦創了一輩子的事業,豈能說放手就放手?他連夜披星戴月趕回鏢局,卻發現鏢局內的所有人,包括老幼婦孺都橫屍當場,水綺亦在其中,已給亂刀砍得血肉模糊。朝廷的軍隊包圍了這裏,於老鏢頭一狠心,用刀子將自己的臉劃了個稀巴爛,麵目全非後才僥幸得以混了出去,自此也不知去向。”
水一方心頭大震,幾近厥倒,他不料水綺最終亦難逃厄運,心潮起伏,思之神傷,刀絞般痛楚不已。心中恨恨地想:“這個姓卓的究竟跟四姑什麼關係?難道他就是卓絕?”
眾人分別睡下,水一方從包裏拿出個枕頭,倒下便睡,但卻無法入眠。尚啟雯見了又好氣又好笑,想這小子什麼都打算好了,行李當真齊全。
睡了一陣兒,水一方忽地嗅到一股怪味,耳朵裏也傳來一陣極其細微的聲響,他略微張開了眼睛,僅露出一條縫,隱約見一條黑影正以極快速度飛躍於樹木之間,迅捷似電,靈若妖魑,但卻是四肢皆用,不能以猿猱形容,因為與猴子搖蕩枝幹的身法又完全不同,那樣子隱隱更仿似一頭大貓。水一方不再睬它,隻要那家夥不妨礙自己。
次日晨,眾人已出樹林,但見暗影幢幢,可望一堡兀立,淺堵皚皚,一望如雪。古樹夾道,怪石崢嶸,曉日推波,蒲葦冉冉。遙眺雲帶縹緲,如置流蘇垂幔間,那堡高聳巨簷,氣象頗弘,以水鄉人民喜愛的冷色青、藍、灰為主調,比之北方大紅大黃的建築,多了幾絲古樸和香沉,卻也同時莫名其妙地另添了一番黜幽陡明的淒冷。門外兩座獸塑,卻非石獅而是鳳凰,可見莊內主人與常人脾性喜好不同,雖無看起皇家氣派,卻有封塵名隱的風韻。山莊後麵是田產,還有一個近兩千畝的大柑桔園。震南山莊創立十五載,久久不衰,多做大手筆生意,弟子及幫眾約一萬四千多人,是江南最大的幫派,其勢與橫行四海的‘漢幫’難分軒輊。
袁衝見對方人眾極盛,自己隻帶了三個徒弟和一個女兒,心下自是不免忐忑惴惴。陳世通到了自己的地盤,掩不住得意之色,當下傳令通報。
眾人進了客廳,周鼎漢玉,香屑布地,簾卷蝦須,毯鋪魚獺。仆人們分別端上凍頂烏龍,水一方一口喝進去頓覺齒頰生津,脾胃沁芳,誰知這麼好的茶在這兒居然隻是漱口,見人家都吐出來了,他沒東西可吐,隻好又吐了一口痰。
半晌,走出來兩個人,二人個子相仿,衣著皆甚是華麗,錦袍重裘,金玉珠鑽。領上的雪貂皮竟一絲雜色也沒有,頭帽上的黑色珍珠隻有南洋才產得,價值極是不菲。連身邊的侍女丫頭都一個個翠鳳明璫,環佩謬然,二人中的白發皤然者手裏來回捏著兩隻黃澄澄的金膽,笑道:“小老兒畢世奇早已收到敞師飛鴿急書,在此恭迎各位大駕多時。袁老英雄駕臨寒居,室如懸馨,貽笑方家,得睹尊顏,可慰平生。哦!還帶來這麼多新朋友給在下認識。我身邊這位是江南第一富豪丁耀竹先生,列位想必也聽說過。”
打耀竹極是倨傲地向袁衝一點頭,便不作聲。尚啟雯想你還不知道本姑娘曾大鬧杭州,教訓了你的乖兒子和管家。
水一方卻想:“你管這種檔次的房舍叫寒居,那你這番話也可算是放屁了。”
袁衝做揖道:“畢幫主客氣了,袁某對比幫主也是心儀已久,一瓣心香,今日終於得見,果真氣宇不凡。哦,來來,我為畢幫主引見我的幾個不成器的徒弟及犬女,還有幾位新朋友。”他指著邵明玉等人道:“還不快叫師伯!”
畢世奇見袁明麗風姿綽約,氣度雍容,大為喜歡道:“袁侄女果是罕有的美人。”袁明麗向他問了安,表情也未有多大變化,她當然知道自己漂亮,對別人的稱讚她認為是合情合理,也並不在意。
袁衝雙介紹貝龍達:“這位是貝龍達,貝兄弟是當今雄起的後輩楚才。”
畢世奇看貝龍達的眼神有些古怪,隻是點頭道:“後生可畏呀。”
袁衝續道:“這位是尚啟雯姑娘,她一身武藝可謂俊極,老夫也自歎不如嗬。”
畢世奇見此女二十出頭,又不具甚異相,顧盼之間亦未有湛然揮斥的氣勢,心中也不以為然,隻覺袁衝未免太過誇大其辭。
“這位水一方兄弟,”袁衝著重強調道,“那便更是讓在下欽佩得五體投地……”焉料轉身一瞧,水一方卻不見了人影。
畢世奇一捋長須道:“該不會是走丟了吧?以前皇宮裏來過侍衛送聖上的賜物,曾小住過一段日子,也在老夫這兒迷了路。”其意一在表現自己的莊園大,房間多,比皇宮都難走,二也表現自己的麵子廣門路闊,跟皇帝老子交情非淺。
驀地此時一扇門打開了,水一方銜著一塊糕走進來,手裏拿著燒乳鴿和花雕。畢世奇道:“這們小兄適才哪裏去了?”
水一方嚼著,將話說得含糊不清:“我去廚房了?”
畢世奇奇了:“你如何知道廚房的位置?”水一方剛待答話,尚啟雯卻沒好氣地道:“他呀,鼻子比狗都靈,你在死人墳裏放粒饅頭渣,他也能給掘出來。”也不知是在罵他還是有意替他解圍。眾人都大笑起來。畢世奇倒沒什麼,丁耀竹卻很是不悅,暗想這些江湖兒女蠻氣十足,口裏什麼髒話都有,在他丁家堡裏,“死”字是絕對避諱的。
畢世奇道:“各位遠道而來,十分辛苦了,老夫略盡微忱,請到食廳,我即刻吩咐備飯。”
袁衝麵色一沉道:“先不忙,言歸正傳,畢莊主應當知曉袁某此行所為何事。”
畢世奇有些窘迫,道:“這個------在下也有所耳聞,袁老英雄的愛徒慘遭不幸,聞說是中了‘拈星手’?”
“不錯。”袁衝說完後盯住陳世通。
畢世奇道:“袁老英雄的心情老夫絕對理解。可您卻並不了解我這位師弟,他盡管性情圓滑世故了一點兒,卻也是心地善良,平生未殺過一個女子。下所謂------”
水一方吃完了乳鴿卻找不到地方扔,湊到二人麵前插口道:“畢莊主,你們這兒有沒有廢物桶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