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回 酒寒邊城雪飛天(3 / 3)

寧娶風笑道:“玩笑開得大了,就不是玩笑了。怎麼?不滿意?”

展城南一誤再誤忙補救道:“展某何德何能,可擔此重任?”

寧娶風道:“憑你的聰明,展兄你知道麼,我是佩服的便是你的這份聰明。”

展城南不由一陣哆嗦,飲恨吞聲,隻道:“是,屬下領命。”

寧娶風冷笑道:“你進步了。去準備罷。”

突然有探子快馬急報道:“稟盟主,山上似有動靜。大匹馬賊不知在山腰做些什麼。”

寧娶風心中大喜,道:“好啊,召集各路英雄,咱們同去瞧瞧?”他一聲令下,眾豪紛紛湧到山腳下。

卻說那獨孤行攜五十名精悍刀手押著女囚與卓酒寒至山腰。獨孤行忽見崖下大批軍馬,直不下一萬五千人,且五彩錦旗飄然,繡著各門派的名號,心中大震,叫道:“別到山腳了!好小子,你敢耍我!”

卓酒寒道:“我當然敢,可我沒耍你。這劍便交給你。但我須問你,這姑娘真便是彭采玉麼?”

獨孤行道:“誰來騙你作甚!快,將劍給我!”

那女囚一見卓酒寒身負的是廬山名劍“沉碧”麵色大變,忙不迭地猛搖頭。卓酒寒一驚,疾點開她的穴道,女囚叫道:“你是何人?怎會有了‘沉碧’劍?”

卓灑寒反問道:“你又是誰?如何認得‘沉碧’劍?”他轉而對獨孤行道:“你很好,你才在耍我!”

獨孤行冷笑一聲,叫道:“耍你又怎樣,剁了他們!”

卓灑寒長劍出鞘,映日生出萬道華輝,耀人二目,擴風舞潤,如日月皎然,如冰堅霜寒,隻聽“乒乒乓乓”幾聲輕響,衝上前去的刀手兵刃盡數折裂,手腳亂飛,汙血狂濺。獨孤行方要上前,卓灑寒忽道:“你要這劍仍是不難,隻要你說出彭采玉的下落,我自己去找!”

獨孤行麵若死灰,道:“如若她死了呢?”

卓灑寒一震,道:“什麼?”他不由轉向那女囚,她也點點頭。卓酒寒又問道:“怎麼死的?”

獨孤行道:“那日獨孤舞率部與祁連派大戰,俘獲了彭采玉。但彭采玉當時便傷勢過重,待到剛投入大牢中便死去了。”

卓酒寒指著那女囚道:“那麼,你告訴我,她是誰?”

獨孤行冷冷地緘默瞬間,不疾不徐道:“是遊牧的女兒,遊滿春。”

卓酒寒略有訝色,道:“遊牧呢?”

獨孤行道:“當日獨孤舞抓回遊牧父女和彭采玉三人時,我已控製了整座馬鬃山。她見勢不妙便抓了遊牧要往山下跑,她的武功實在太高,幾千兄弟居然攔她不住,被她打死了四十多人,但她也受了重傷,可遊牧為她所擒,不知所蹤。”

卓酒寒暗忖道:“此時勢態極是緊迫,我若能帶走遊滿春,他日碰上遊牧,也可以此相脅,逼他交出紫影鋒。”念及至此,便道:“也罷,你讓我帶她下山,這劍也可給你。”

獨孤行知自己憑智是鬥不過卓酒寒的,因此實有些不敢相信,道:“真的?”

卓酒寒運足內力,放聲喊道:“我將此‘沉碧’劍轉贈獨孤幫主,決不反悔,天地可鑒!”

獨孤行見他此言倒是懇摯,便道:“好,你們下山罷!”

卓酒寒將劍一插入岩,攜遊滿春自後山疾馳下崖。獨孤行拔出長劍,映日而耀,心中大是喜慶,卻沒料適才卓酒寒以內力傳音,山下哪怕不是高手的武林群豪也都聽得一清二楚,而衍允、韓碧露、羨仙遙等在此之前以憑絕佳目力辨讀唇動,此刻又清清楚楚地又聽了一遍,再明白不過了。群雄立時大嘩,當下便有許多莽漢叫道:“紫影鋒、彭采玉已在馬鬃胡子手裏不算,連‘沉碧’也給他們得了去,天下哪有這般便宜的事兒?盟主,咱們攻上山去,砍他娘的祖宗十八代!”

寧娶風冷視一眼展城南,道:“看來大家都是想盡快取得寶圖了。好,就依大家夥兒,咱們強攻上山!”

羨仙遙見他說到最後一字,目光中黠光掠浮,忙道:“寧盟主,此舉隻怕是不妥吧?”

寧娶風看也不看他一眼,問道:“那敢問羨大俠,怎樣才算‘妥’?”

羨仙遙道:“自古攻城攻心為上,攻城為下------”

“你說的那是馬謖。這樣講話的人容易死。”寧娶風悠悠地道:“咱們又不是什麼三國爭霸,問鼎江山,何必拘泥這種死禮?江湖兒女不通文墨,卻知當灑熱血,痛痛快快拚搏一場,也不枉活此一生!”

眾豪叫道:“寧盟主說得好啊!”“羨大俠此言差矣!”羨仙遙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麼。寧娶風冷哼一聲,得意地道:“進攻。”

隻見一隊隊各門派弟子,執硬弩標槍長矛直衝上山,蜿蜒而去,軍容甚盛,浩浩蕩蕩,巍巍不絕。山頂眾林堡內有長哨吹響,隨即遍山皆響,衝蕩各崖之間,聲聲不息。接著木堡內有強箭尖嘯而出,形成滿天黑雨,眾正派弟子猝不及防,當即被射中數百人,或中臉孔或中四肢及胸口要害,慘叫聲不斷於耳。寧娶風一陣冷笑,知鐵騎幫眾匪乃北邦夷國遺部,仍是軍隊;草莽豪傑單打獨鬥還行,行軍作戰又如何是對手?群雄搭弓引弩回擊,對方卻以藤甲盾抵擋,根本穿不透。寧娶風怕眾雄失去鬥誌,不肯再上去多多送死,便拔身狂掠,搶過一弩,搭了九支大型鐵箭。箭頭塗引火之物,旋即點燃,暴射而出,弓由於拉得太滿而崩斷,九箭分別射中九人,巨力竟將藤甲鑽透,另有一人疊了兩層藤甲,居然連盾帶人一起被箭撞上了天,落地腦漿迸裂而死。群英大聲喝采,鬥聲昂仰,聲聲呐喊著向山頂部鋒。

然而仍有不少人中箭,死傷狼籍。鐵騎幫精於騎射之術,而相反中原武林人士能避開任何暗器,卻不知如何撥開鋪天蓋地的箭雨。高手如羨仙遙、衍允、韓碧露等皆以手伏足,搶攻為主。衍允將一根降魔禪杖舞得光芒滾掠,勁風帶起,隻要被稍稍帶一下,再凶悍的箭都被撥開,羨仙遙與韓碧露則以袖掃箭。忽聽崖頂似有雷霆石鈞之意,接踵便是一股焦油氣息,伴著滾滾濃煙散入空氣中。眾從皆奇道:“莫非山上失火了?”正值疑竇之處,突見滿天黑雨轉為紅、黃、白相間之駁雜色彩,轟然作響,似落地秋雷,一團團火珠滾起,四處爆炸,塵石亂濺,血肉橫飛。羨仙遙吼道:“那是火藥,大家當心!”怎柰即使他內功已然登堂室,入神照,都仍被火藥箭與突管□□的巨鳴徹底壓了下去。

六盤派大弟子花翎跑到寧娶風麵前,惶恐萬分地稟道:“盟主!咱們的人死傷有三千多人了!”

寧娶風輕輕地笑著,毫不在意地道:“哦?是嗎?”

花翎見他絲毫不為所動,不由道:“盟主,我們------我們還是撤吧!敵人的火藥太厲害了!”

“我才是盟主,花爺沒忘罷?”寧娶風陰騖地道:“適才說要衝上山的是你們,現下又說要撤,也是你們。好啊,撤下來罷。哼,三千個------三千個!也沒多少呀。”

卓酒寒帶著遊滿春來到山底,卻見啞兒牽著他的馬,立在雪中,見到卓酒寒,她立時笑靨如花,等又見到他身後少女,臉色隨即難看起來。

卓酒寒沒料她竟等在這裏,如此寒冷,冰天雪地,她衣衫這般單薄,居然堅持能找到自己。卓酒寒無不詫然地道:“你------你在這兒多久了?”卻又忘了啞兒不會講話,她比劃了一下,意思是已有一夜了。

卓酒寒笑笑道:“你辛苦了。”他對遊滿春道:“你爹手中,有‘紫影鋒’罷?”

遊滿春瞳仁一縮,凜然道:“你倒挺直接啊。有便怎樣?”

卓酒寒道:“知不知道獨孤舞將你爹帶到哪兒去了?”

遊滿春搖搖頭,神色慘淡黯傷。

卓酒寒思度一會兒,道:“好罷。咱們往東北走。”

遊滿春奇道:“去哪裏?”

卓酒寒道:“富貴城!”

時已入夜,寧娶風下令發動第二輪攻擊。先行派出五百執單刀挑火把的精悍漢子,趁茫茫夜色衝上山去,將敵方的木堡引燃,然後打開山寨大門,裏應外合,內外夾攻。但鐵騎幫夜裏守備卻更為森嚴,雖然漫天箭雨並無白晝時那般百發百中,中原群豪卻也同樣無法看得清明,一時間山上慘叫聲與喊殺聲混雜在各類兵刃的激烈碰撞聲中,紅色的血狂灑出去,在微弱孱黃的火把映照下顯得格外可怖。但畢竟夜裏不利於守備一方,已有近九十人衝到山腰,獨孤行一聲令下,山寨大門齊開,近百名手執駱駝彎刀與鐵騎兵嗚嗚地叫囂著,駕著大宛良駒疾馳而下,由於占盡了地勢,鐵騎衝到山腰,還未及動刀動槍,馬蹄與刮起的急風便已將數十名中原好漢擊得骨斷筋折,滾下山去。

等騎兵衝下崖,山腰間的中原豪傑已傷折大半。鐵騎兵們飛快地旋轉著手中的圓月刀,每揮動一下,必定拋出一顆染血的頭顱或一段肢體。衍允左劈右擊,將近處的馬匹腿骨打折,鐵騎兵被震下馬來。韓碧露殺人如麻,毫無顧忌,加之她武功奇高,身形閃動,如電似霆,所過之處盡是殘肢斷臂,鮮血灑濺。羨仙遙雙手各執一矛,在密集如林的戰場上支來戳去,被他的矛所觸兵刃盡皆脫手,長矛過處亦將敵人的身體鑽個□□。此刻又一排排騎兵衝下崖,羨仙遙搶過一隻大弩,拉起一支挺矛,全力射出,自側麵暴插入體,居然將四名同排騎兵貫在一枚長矛之中,馬匹背空,猝然長鳴倒地,自山坡上滑落下來,後麵的騎兵更為前者所絆,死傷無數。正是:“劍光揮如電嗎汗晝成泥,刀含四尺影,戟抱七星文。”

寧娶風在營帳中觀察戰事,見已方又折了近千人,心中大感快意,但又覺自己雖為主帥,卻不可不親自上陣,於是一展風氅,搶過一匹快馬,向山頂衝殺。他雖是江南人氏,不諳騎射之技,但此刻他的內外功俱已臻至上乘,力由意生,巧憑性奪,競在馬背上坐得穩穩當當,內力運處,馬兒深感痛楚,奔得更加快捷。他拔出紫劍,一路隻用一式,居然叮叮當當接連削斷了數十件兵刃,此時他心無旁鷺,手下得極重,劍是充盈了體內真氣,與敵方兵器相碰,必致對手死命,還有幸存不死的,也被震斷經脈,成了白癡,或成癱瘓,自馬鞍上跌下,再被滾滾沙塵後如潮湧至的馬匹踏成了肉醬。鐵騎幫眾人被寧娶風的神勇無倫著實嚇了一跳,寧娶風劍氣衝處,人被攔腰斬斷,下半身卻仍牢牢地騎在馬鞍上。群雄見盟主如此神威,皆感振奮,士氣大增,高呼殺敵。忽有一騎攔住去路,馬上大漢似是硬手,練子□□使得如靈蛇吐芯,蜻蜓撲蚊,屈伸吞納,圓轉如意。寧娶風正鬥到酣處,根本不想跟他拆解招數,隻發一掌,勁氣衝牛鬥,巨力轉參橫,“砰”一聲烈響,那大漢暴彈入半空,血光洩射連叫也沒叫一聲,落下時被群馬形成的洪流淹沒。

獨孤行在山頂處下遠望,不由大是駭然,道:“好厲害的劍法!這人如此神威,卻還這般年輕!他便是寧娶風罷?”

二掌櫃李三斤道:“下是。此人武功算是當今武林的毫巔絕頂。怕是令姐在他手下亦未必能走上五十招。

獨孤行心煩意亂地道:“行了!行了!不準再提她!她算什麼?女人能當皇帝嗎?武則天的天下有多久?振興我獨孤一脈,重整山河,須得堂堂七尺男兒。”

卻聽一人道:“七盡男兒為人困,一籌莫展。如若是大姐在,憑她石麟之智,敵人焉可連山腰的木堡都攻了下來?”

獨孤行回頭,見是妹妹獨孤思貞,她年歲尚稚,即便與姐姐獨孤舞同屬美人胎相,卻顯嬌嫩幼小。獨孤行冷冷道:“你這樣念著她,你跟她一起走好了!你有本事打退這群南蠻子,解了此山這困麼?沒有的話便別再說些屁話!”

獨孤思貞輕笑一聲,道:“我有這個本事。”

獨孤行根本不打算理她,一甩手道:“帶三小姐回閨房!”

獨孤思貞道:“二哥,你若不想給寧娶風摘了腦袋,就聽我安排。”

獨孤行冷笑道:“你還能有什麼招?投降嗎?自爹苦心建起鐵騎山寨兒來,三十年了,從未讓敵人攻到此處,更從未向任何對手投降服輸!”

獨孤思貞道:“沒錯,可今天發生了這種從未發生的事,便是你的功勞!”

獨孤行怒道:“你------”卻頗為意外略微緩和了一下口氣,柔聲道:“你有什麼辦法?”

獨孤思貞笑道:“你得先答應我的一個條件。”

獨孤傲然道:“至多這山寨寨主之位給你,但幫主之位絕不能從我手中失掉!自古子繼父業,待大事一成,當皇帝的隻能是男子!”

獨孤思貞充滿輕蔑與不屑地冷笑道:“誰稀罕你的破幫主之位,破皇位了?中原雖經戰亂,但大唐江山穩固如昔,你少鵝癡妄想,做當皇帝老子的春秋大夢了!”

獨孤行道:“不是就好。那是什麼?把你姐找回來?還是要二哥我自殺?”

獨孤思貞見他如此狹隘,以己度人,隻笑道:“你說還是我說?”

獨孤行“哼”一聲,負手背過,道:“說罷!”

柳因夢長鞭如神龍吞月,怪蛇盤卻,若同活物一般,將周遭接近的人與馬盡皆擊倒。寧娶風見她武功輕靈灑逸,柔到了極處,是那種純粹意義上的“無力功”,實用價值極大,可見其師或創此技藝的人決不在當年真正的寧娶風之下,更未知孰強孰弱,隻不過她是女子,加之從未修習過高深內力,與寧娶風在習練驚絕斬式之前便練就花須蝶芒手和琴音指大不相同,否則以厚內功為基,再配上一把稱手的神兵利器,那時所臻之境便是自己亦無從參詳。他不由問道:“柳姑娘師從何人?”

柳因夢笑道:“家師生性喜靜,不愛張揚,盟主恕小女子無可奉告!”

寧娶風亦笑道:“他的武功比我如何?”

柳因夢邊戰邊道:“寧盟主的武功實可算是人的體能所能挑戰的極限之峰,但比之我師父------恕小女子狂妄,還差得太遠太遠。”

寧娶風自是不信,因為此時他的武功實比羨仙遙還略勝半籌,若然在最佳狀態全力施出,可與昔年‘武林四極’之首,“血影神屠”卓絕打成平手,即使不如真的寧娶風,卻也差得不是很遠,這世上又怎能有人與他“差得太遠太遠”?當下笑道:“柳姑娘何必胡吹法螺?諒你師父活到一百歲,有九十二載功力,亦未必與在下差得如你所說那般遠。你師父還活著嗎?”

柳因夢道:“當然,他與我年歲相仿------”寧娶風認定她胡說八道,亦不再多問,回身殺敵。

畢竟中原武林人士數量更多,況且士氣高漲,已有三百人衝至山頂。山頂主堡內的張弩多呈向下傾斜狀,故而對於正麵衝來的敵人競束手無策,火藥箭則由特殊裝置呈孤狀拋下,此刻相距如此之近,莫說□□,便是鐵騎亦無法再發揮居高臨下橫掃千軍的優勢了。寧娶風紫劍一指,三百名大漢發起了衝鋒。很快,一架架雲梯被搭建起來,破城錘轟轟地砸向山寨主堡壘,此些武器乃中原武林中的粟特工匠所研,乃是千年前橫掃中亞西亞大陸的軍事強國亞述的獨特兵器,另外還有兩架大型投石機,西域產油極多,點燃石油發射出去,立即燃焚,此物被亞述人稱之為“大蒼蠅”,昔年便是以此攻破了敘利亞古國的首都大馬士革。

對方堡頂亦牽出五台大型投石機,向下轟轟砸去,不少剛攀上城頭的武林弟子都被砸了下來,腦漿迸流,身體扭曲成輕輕的一團。城外亦投出無數火把,外層巨木製成的門立時燃燒,加之城外不時有“大蒼蠅”射入油彈,主堡除石製內堡外,外層的木門已成一片火海。放眼四顧,滿目瘡痍。成河的血似被火所點燃,呼嘯著直衝向寂落的星穹,愁雲慘黯,似也在哀傷這伏屍曠野,白骨為墟的慘象。

寧娶風喝著茶問:“死傷了多少人?”

火雲門掌門欒明傑稟道:“迄止現下,我部已殺敵五千,又有九百降兵------”

寧娶風“啪”地將茶杯摔到欒明傑臉上,杯在擲出之前早已潛運內力,飛出便碎,殘片將欒明傑的臉劃了三四道又長又深的血口。寧娶風不緊不慢地道:“我上輩子是不是殺了你媽媽呀?我問的是咱們死了多少人!”

欒明傑又驚又怕,低首道:“全部算上------也有四千七百多人了------”

寧娶風皺了皺眉頭,道:“這麼說,還是人家死得多。對了,你怎麼不死?嗯?”

欒明傑聳動視聽,連退了四步,跪下道:“屬下隻是------隻是僥幸而已------”

寧娶風彈了彈放在茶幾上的手指,道:“我看出來了。憑你的本事,就算臨陣脫逃,亦未必就不死。”

欒明灰“咚咚”地叩著頭,連連道:“是,是------”

寧娶風湊近他道:“你心中很恨我罷?”

欒明傑顫聲道:“屬下萬萬不敢------”

寧娶風站起身,淡淡地道:“恨我,那也沒關係。這世上除了恨我的人和和我恨的人,再也沒有第三種人。你到現在都不死,那以後也未必會死,真是長命之相呀。對了,我想問問你,杭州震南山莊血案中,你在現場罷?”

欒明傑點點頭,“在。”又慌忙直搖頭:“不不,我可沒殺人!”

寧娶風道:“你識得那個水一方罷?”

欒明傑咬牙切齒道:“他殺我師父,害我師妹皈依邪教,此仇不共戴天-------”突然頓住,戰戰兢兢道:“您和他-------”

寧娶風道:“他是不是很聰明?你正麵回答我。”

欒明傑見他並無怒意,可見他與水一方未必是朋友,便試說道:“隻能說是狡獪詐黠。”

寧娶風道:“不錯,他很聰明。那他的武功如何?”

欒明傑昔日為水一方的障眼法所惑,認為水一方身負絕世神功,絲毫不在寧娶風之下,隻是低著頭不敢回答。

寧娶風一陣冷笑,道:“很高是不是?你眼力不錯嘛。嘿嘿。你知道他什麼背景嗎?”

欒明傑一滯,道:“這個------此人行蹤詭秘,怪異非常------”

寧娶風道:“你不知道?”

欒明傑愕道:“我-------”寧娶風拍拍他的頭,已將他嚇得魂膽消烊。寧娶風道:“你不知道就說不知道,說這些幹什麼,嗯?”

欒明傑頭皮發麻,此時他俯身向前,將身體最致命的部位暴露於人,如若寧娶風輕運些許內力,便可將欒明傑的腦漿攪爛,他心跳都幾近終止了。

寧娶風道:“他的師妹是柳因夢,他二人是三十年來暗黑殺旗唯一失手的目標。他們的師父------究是何人?”他心中遲遲不定,不光因為怕對方突然出現,給自己的複仇計劃造成極大阻礙,更是此時武功之境界,令他爭雄鬥勝之心極重,絕不允許有人武功比他更高,而且他打算待到而立之年時,在內外修為上要超過昔年第一代寧娶風。

欒明傑道:“如果寧盟主不嫌,在下可全盡綿力,為盟主效力,去查探那小賊的下落。”

寧娶風道:“你是個聰明人,可你在他麵前就是個笨蛋。欒明傑,我們馬上就要勝利在望了,你因何還要找個借口逃走呢?”

欒明傑一愕,忙道:“沒,我沒------我-------”

寧娶風道:“出去吧,笨蛋!”

欒明傑如蒙大赦,狂奔出去,與迎麵急急衝來的探子撞了個滿懷。寧娶風見那探子神色嚴穆,忙問道:“何事?”

那探子稟道:“盟主,鐵騎幫三當家獨孤思貞求見。”

寧娶風略有詫意,道:“既是求,那就見罷。”

獨孤思貞盈盈進帳。寧娶風抬頭睨視,見她文鴛彩鳳,香蘭美玉,雖無獨孤舞那般美豔無方,卻也有一種別樣的清純儀態之致。寧娶風道:“坐罷。”

獨孤思貞坐定,道:“寧盟主,攻打馬鬃山寨,究竟是何意圖?即使兩國交兵,亦要先下戰書宣戰才是。”

寧娶風硬生生地道:“不是!你不覺得你們快完了麼?這時候不論是誰,不論在我眼前說什麼,我都不會再聽。”

獨孤思貞笑笑,道:“寧盟主與中原武林有仇麼?”

寧娶風翟然心驚,目光中邪芒暴射,詫異道:“你------你說什麼?”

獨孤思貞抓到了他的痛腳,嫣然一笑道:“不是麼?寧盟主名為中原武林盟主,卻絲毫不吝惜部下的性命,用最野蠻最笨拙最原始的方式攻伐山寨。寧盟主即便沒讀過兵書甚至沒有成年,都不該草率到犯下這種錯誤。這場仗打了不到一天,咱們雙方共折兵將近萬人,這在兒百年來的數次國家動蕩與戰亂中都是從未有過的。寧盟主果真是始作俑者,有大將風範哪。”

寧娶風又驚又佩,站起身來,不由道:“聰明人原來有很多。”

獨孤思貞笑道:“此言差矣。您的麾下遠不乏才智之將,可他們都敢怒而不敢言。”

寧娶風轉頭道:“怎麼,你要把自己這些毫無證據的推斷對我的部下說說麼?”

獨孤思貞輕盈地端過茶,啜了一小口,道:“當然也可以不說。”

寧娶風盯著她,道:“隻要我退兵?”

獨孤思貞神色堅定地道:“不止,要你公宣永不再犯!”

寧娶風“嘿嘿”兩聲,隨即放肆恣流地大笑起來,目光一頓,惡狠狠地道:“你以為他們會相信?他們隻相信財富!相信寶藏!相信那張地圖!”

獨孤思貞道:“寧盟主,利益未必比生命重要。我有辦法讓他們相信你是在讓他們送死!即使這一役沒有死光,我也猜得到你在下一處必經之途中埋伏了更大更酷惡的陷阱。你要把他們殺到最後一個,直到最後一個徹底被殺掉,你的可怕心態才會得到完全的滿足。”

寧娶風的目光瞅到了地麵上的茶杯碎片,他隻需腳尖一挑,那碎片就可把獨孤思貞的喉管割斷。然而她的目光中卻有一種澀然生悲的哀傷成分,流露出堅定而又苦楚的複雜色彩,一時竟似看透了自己的命運,是以此刻居然下不了手。獨孤思貞得勝地笑笑:“好罷,你是答應了?”

寧娶風不置可否,隻道:“把彭采玉和遊牧父女交出來!”

獨孤思貞道:“你相信我的話嗎?”

寧娶風問道:“他們出事了?”

獨孤思貞道:“彭采玉受創過度,已然死了。遊牧被我大姐帶走,此時鐵騎幫乃我二哥掌權。遊牧的女兒,則為——我敢斷言那人是你的朋友,他將她帶走了。”

寧娶風道:“我沒有朋友。”旋即又不禁追問道:“那他們朝哪裏去了?”

獨孤思貞冷豔地搖了搖頭,道:“請你帶著你的部下離開吧,尋找一個更好的地方當墳墓。”

寧娶風凝視她半晌,道:“門外弟子,送獨孤小姐回山寨,咱們退兵。告訴所有人,彭采玉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