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啟萍又驚又怕,緊貼著艙壁。卓酒寒起身向她走來,冷香凝突然叫道:“少俠,請別傷我師姐!”姚啟萍此時對冷香凝的多次相救並無絲毫感念,反而心生嫉恨,認定這人看上了冷香凝。卓酒寒道:“她方才想殺我。”
冷香凝依舊央求道:“求求你了……”
卓酒寒擺手道:“她該死。她活著對你也是個威脅。”他講話從不拖遝繞彎,但言談微中,動其窺要。袁、尚二女一同望向冷香凝。
冷香凝突然麵色一變,厲聲吼道:“你敢傷我師姐,除非連我一塊兒殺了,不然我有生之年,絕會放過你!”
姚啟萍感到更為忿然,不禁“撲哧”一笑,不再講話。
卓酒寒回視冷香凝道:“我不殺你,我殺她。”
冷香凝恨恨地道:“那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卓酒寒這才略為一動,頓了少頃,冷笑道:“你要殺我?再過一百年也決無可能。”
冷香凝不依不饒道:“我知道自己武功與你天差地別,可……”
卓酒寒突然暴怒地打斷她道:“香兒!……若真有一天你能殺得了我,你殺麼?”
現場清醒之人都想道:“你小子自以為是,認為人家會傾心於你,一廂情願,當真可笑。”隻是怵他這般本領,無人敢明言罷了。
但這話卻帶給冷香凝莫大的觸動,她陡然發覺眼前之人年歲雖顯得稚嫩,目光卻深遂百年,而在這充盈了仇恨、暴虐、孤傲與激怒的神色中,她似乎捕捉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親切感,不由顫聲道:“你……你方才叫我什麼?”
卓酒寒淡淡道:“我叫卓酒寒。”
冷香凝一陣抽搐,道:“你……你姓卓?卓絕他……”
卓酒寒又道:“你心中知道便可。不論如何,冷月都是我殺父仇人之一,到時我們便是敵人。你不殺我,我也要殺你!”
冷香凝一凜,脫口而出道:“哥!你不能!”
眾人皆是驚噓一片。卓酒寒更是深受震撼,這一個“哥”字令他嚐試了人世間僅有的一絲親情暖感,他迅捷地掩飾住自己的激動,隻道:“我們隻是同父兄妹。你的母親冷月……他驟然想起冷月的第一筆也是一點,便怒道:“我非殺不可!”
冷香凝略微鎮定後,伏在卓酒寒耳畔道:“哥……不,你別這樣生氣……凶手不是我娘,我娘她也在極力尋覓殺爹的真正凶手……”
卓酒寒一揚手道:“你不必說了,不必說了。一切我自會查明,我保證,最後結一定會是公正的。”
獨孤舞本以為卓酒寒看中了冷香凝,正值奇怪,這才恍然釋然。她知卓酒寒骨性中與其父一樣,一生都在為自己所擬選的一個目標奮鬥,這期間無論權力、金錢、女人或是武功秘笈,他都不會在乎。
袁明麗忽道:“怪不得,怪不得。”
冷香凝道:“原來是冷師姐的親哥哥,怪不得會使‘霸王訣’的‘星羅萬相變’。”她意為冷香凝私下早便識得卓酒寒,並私與《霸王訣》。
卓酒寒極為不屑地道:“‘星羅萬象變’不過是‘霸王訣’的入門功夫,跟練少林長拳要先紮馬步一樣。冷月根本不會真正的‘霸王訣’,隻會用‘星羅萬象變’裝作通曉天下武功,其實她便是把‘星羅萬象變’練到第一萬層,也不過算是剛入門而已。往後便很難再有什麼大的突破了。”
袁明麗冷笑道:“怎麼?如此說來,你才懂得真正的‘霸王訣’?”
卓酒寒懶得向她解釋‘霸王’二字的真正含義,隻是付之輕蔑之色,而後走開。袁明麗親眼見到過他的下手之強以及下手之辣,便是冷月本人亦遜三分,也就沒敢再多加挑畔。卓酒寒陰惻惻地笑道:“你也算是個識趣的人了。”
加洛旦叫道:“喂!恩人小子哎,你是站在咱們這一邊的,快逼她們給咱們解藥!”
卓酒寒毫不客氣地向冷香凝伸手。冷香凝見他的手粗糙無比,但曆盡滄桑,嚐遍人間苦楚,又想到母親冷月曾害得卓酒寒之母水綺夫離子散,害得卓酒寒自幼無父無母,孤苦伶仃,飄泊於世,實是心中有愧,便想也不想,將解藥遞了去。
卓酒寒給六個胡人一一喂了解藥,六人齊齊稱謝。待所有人都服藥立起時,艙裏又吵罵翻了天,卓酒寒一聲巨吼:“住口!”幾乎震得整條船者搖晃不止,眾人這才心懷敬畏地收了聲。
卓酒寒對那六胡人道:“不用謝我,我和我阿姨的目標也是阿兒奈波島。”
加洛旦一驚,杜蘭塔較為鎮定,見加洛旦又叫:“什麼,你原來不是咱們這一邊的?”忙阻住他嘴,示意靜觀其變。
卓酒寒又道:“但看來若不立即將船停靠到最近的港灣,咱們的船就有覆沒之險。”
薜老六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這位少俠說得對極啦!”
卓酒寒續道:“所以我打算先將船靠岸,各位不去阿兒奈波島的,請自便下船,另尋新船。然後我們再開往阿兒奈波島。”
薜老六哭喪地道:“怎麼還要去阿兒奈波島呀!”
卓酒寒道:“當然,你也可以下船。”
薜老六一愣,隨即叫道:“啥?那可是俺的船!”
卓酒寒看看獨孤舞。獨孤舞隨手塞給他自皇宮盜來的數十張麵額百兩的銀票,又自包袱中扔出一大串不知何年何月搶的不知何國何地進貢給朝廷的重寶。
薜老六不解道:“你……你幹嘛?”
獨孤舞道:“都給你。買了這條船。”
薜老六見到幾倍的價錢,大喜過望道:“真的?”
卓酒寒道:“真的。這不是商量,是強行交易,你不答應也不行。現在你跟這船沒關係了。”
薜老六雞啄米般點頭道:“是是是!這麼多錢你讓我跟薜家沒關係也成!”
卓酒寒笑了聲,說道:“不管各位同意與否,就這樣決定了。”
陽春二月,正是西飆驟起之時。洋麵洶湧翻浪,烏雲狂妄地吹出暴風。天色隨著日落與變陰而逐漸暗淡下來,大海在狂嘯、撒野,駭浪滔滔。四周結起了莫名其妙的霧,懸蕩著細小的冰淩,天與海在激情的尖銳碰撞之後,擦出了劇烈的電花火光,在整個暗無際垠的世界中咆哮著撕裂了黑夜的無情麵具,像是巫女被剪去的魔發。
無人能夠斷定前方會否有礁。它們是海上真正的暗殺者,一群靜靜等待目標的猙獰刺客。而最為諷刺的是,人們——不論是漁夫、貨船、水手、商賈與使臣,都不得不去麵對,並重覆地踏在已為礁石所熟知的必經之路上。形形□□的罪孽、卑鄙、邪惡與絕望全都浸淫在漆黑一片的夜色中,這是遇難者命運的昭示。薜老六無不擔憂地說,這一帶有個著名的礁石,高達三十尺,狀如猛獸,隨時會撲向駛來的船隻。他的擔憂並不包括這艘船,而隻是他的命與他所得到的錢,如果船翻了,他不僅什麼也得不到,而且也會一次性地失去全部。
水深崖高,在比天與海之間更暗的水下世界,在珊瑚的四周,簡直是一個迷宮,一個不折不扣的地獄。在那裏,各種千奇百怪的畸狀生命用它們的嘴、牙、觸須、鰭、頜、鱗以及觸角與吸盤,創造著這世上一切恐怖與神秘,在沒掌握任何證據的人們心中,下麵是貯存腐爛物事的海底墓源。
狂風一陣緊似一陣,卓酒寒與獨孤舞皆是走南闖北,見笥廣博之人,指揮眾人用三角帆換下主帆,將帆布逐漸收回來,但在這不長的過程中,帆布已被比任何內功催動下的虛點更強百倍的勁風力道擊成了四散飄搖的破布條了。整隻船顛得厲害,不識水性的多數乘客開始嘔吐,一根細桅被折斷,擊到縱桁上,碎片裂響被淹在大風與海嘯的搏鬥中,慘叫聲卻無法掩掉。在瞬間已有十多人被劇晃震下海,又有數人被船上落下或折損的物品打得血肉橫飛。那場景足以讓一個人神誌清朗的人一生一世也難以忘懷。
獨孤舞的輕功極高,躲避那些被震折之物駕輕就熟,但要穩住下盤,不被震開便有些困難,她就盡量呆在原地不動。卓酒寒盡其所能,護住冷香凝與獨孤舞,其他人他也一概不管不睬,以他此時內力之雄,站穩腳步已不成問題,腳下如生了根,與船板牢牢吸在了一起,加洛旦等胡人內力亦是不弱,都選定最有利的位置站妥,隨著船的起伏一起蕩迭。普通商賈們不識水性又未負武藝,勉強抓住船上主桅死也不放,最終被一股巨力將骨肉震脫,身體被拋下海,一雙帶著白骨,濺著血花的手還牢牢地握在杆子上,令人不寒而栗,慘象實無以言喻。
水麵上浮動著一雙雙貪婪噬血的目光,仿佛是地獄的回光反照,招喚遇難者走向奈何之橋。群鯊的瞳仁緩緩收縮,等待著老天爺的賞賜與風的飼喂。每震下一個死難者或活人,都被它們用血淨身,再整齊與迅捷地分成數段,幾乎沒費什麼力氣便吃下肚去。一個人,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迅速無倫地變成了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東西,隨即開始了它沒有感覺也沒有盡頭的新過程,卓酒寒在霆電擊入洋麵的一瞬想象到了自己此刻煞如死灰的臉色,同時也想到,這個過程大概便是世界賦予死亡最恐怖象征的真正意義。
獨孤舞此刻正好直視了他一眼,二人皆麵無人色,他們突然發現自己與他人多麼地相似,這種相似來自於一種共同的脆弱,人們在災難,在無法控製的禍患前,顯出了奇妙的,值得揶榆的共性。的確,他們沒有什麼不同,他們都沒有權利選擇生存還是死亡,而死亡反才是他們的選擇者。
卓酒寒叫道:“薜老六,你去駛船,轉舵向風!”
薜老六一愣,轉身向艙室奔去,卓酒寒見他一身贅肉,被風耍得東倒西仰,便大步跨上去,用力一蹬,如一道疾電射出,此時空中正好閃過霹靂,將他奇快無偶的身體映得絕至極處。薜老六還沒弄清是怎麼回事,但覺平素轉動都費勁的偌大身軀一陣輕鬆,眼前立時換了場景,嚇得尖叫起來。卓酒寒喝令道:“快開船!”
尚啟雯奔為叫道:“卓少俠,不妙了,船艙開始進水……”
卓酒寒回頭,神色卻異常鎮靜,隻道:“盡快堵住。……你聽我說完,我知道堵不住遲早要灌滿,在這之前咱們一定抵達岸邊!”
尚啟雯性情爽朗,但此刻何等凶險,畢竟女性,不由哭出來,叫道:“卓少俠,這裏四下盡是積霧,我們如何得知哪裏是岸哪!……說不定,我們正在大海中央,四麵為水環繞,根本無陸可登!”
卓酒寒方欲回答,猛聞一陣兵械激撞之聲,遠遠觀去,姚啟萍正與加洛旦劇鬥,而且明顯盡處劣勢,轉瞬之間便要頹然敗兆。卓酒寒喝道:“加洛旦前輩!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你們這般隻顧打鬥,不怕有危險嗎?”此時如此風浪,即使寧娶風在世,若貫注於格鬥,巨浪展來,怕也抵敵不住。萬一跌落入海,便是你武功高得直通天徹之能,或是泳技絕超,亦斷然不敵水中之酷寒,何況下麵有成百條巨鯊等著食自船上拋下的活食,情勢已是浮危孤懸之極。
加洛旦邊鬥邊回答:“卓少俠,我不是不聽你的勸,這賤妮子以為大夥兒都會死在這兒,便趁我不備,暗自偷襲我,幸虧我反應快,不然早給她刺了個透明窟窿!她連出四劍招招不離我要害,想致我死命,你說我能不殺她嗎?”
冷香凝大急,欲拔劍相助,卓酒寒手一拈,冷香凝如觸雷霆,那劍柄與劍梢已化成一小團鐵泥,除非回爐重鑄,否則永遠也拔不出了。卓酒寒冷冷道:“別管別人。她今天不死,日後有一天會死。”
冷香凝怨道:“哥!她是我的師姐。”
卓酒寒不以為動,隻道:“我隻管你。現在抓住我的手,靜下心來,斂氣凝神,穩住下盤,我保證你不會有事!”
姚啟萍疼得尖叫一聲,肩頭已被鮮血糊成一片濃赤,浪頭一濺,鹹鹹的鹽水浸入,更疼得她幾近昏厥。加洛旦被她暗算,心中劇怒難息,兩隻巨拳似開山鐵錘,轟轟地砸將過來。袁明麗冷笑負手一旁,觀戰不語,但浪頭也會令她不敢太過分神,隻得遠遠地避開。尚啟雯與姚啟萍並無過解,想上前勸解,哪知她甫一踏近,便覺陰風慘慘,一道銀芒劃過,好在她應變奇捷,兔起鵲降,這才彈出,發覺是那新羅武士全承俊,正執刀冷視自己。
景教眾女見此,紛紛拔劍相向。另四名胡人,杜蘭塔、雲奈、潘西納、薩塔迪皆亮出兵刃,眼見便是群歐。卓酒寒又急又怒,嘰道:“全都給我罷手!不然殺光你們!”
但不知船身晃蕩之際誰不小心碰了誰的兵刃,隨即“當當”亂響一片。景教女弟子約有近二十人,但那六名胡人身手皆是高明,且內功俱湛,所使兵械又怪異,一時間打成平局。若在陸路之上,景教眾女可布陣列隊,以整齊密集的劍網罩住他們,逐漸拖垮,分而擊破治之,當能取勝。然而那六名胡人亦身懷絕技,隻不過腳下不穩,難以施展罷了。其中加洛旦與杜蘭塔等南域高手以練力為主,練功注重氣力修為,天下武功源出少林,少林則源於天竺,是以他們的武功沉穩剛健,吞吐回旋頗為如意,出招陽猛無儔,內功俱是深湛厚重。薩塔迪出自養蛇世家,手執金笛,專以吹奏攝人心魄之樂擾亂敵手神誌,以便取勝,但此刻凶險之大,又如何能讓眾人分神?所奏之樂在這船洪濤巨音之下更顯渺然不足為道。他的金笛內藏十八枚穿腸透腑針,每三根連射,可射六次,威力極強,但他初入中原,不敢擅用,萬一遇到內功較已為高的強手,隻需內功一頂,針便盡數返撤,釘入自己的喉管內。景教教眾本不會武功,來到中原之後,又過兩百年,待中土第一任漢人教主殷寒掌教之時,才以西方的教義重釋東方武德,創出這一套不世的景教武功來。此套武功重在配合,喻義為團結互助,又因教義中不傷人命,寬容待敵而處處留手,隻迫得對方無以還擊便自停住,從不將手趕盡殺絕。但為了不讓自己的教眾為中原守舊恪典之人所害,殷寒便將“霸王訣”的萌芽起式“星羅萬象變”授於下代教主,讓他們以此模似對方武功,用來教訓對方,對方若不傷你,也不傷他;對方若有殺你之心,便即死自己的武技之下。此刻加洛旦等人數一顯滯頓,或以舊招再施時,尚啟雯等便以同樣的手法極其相似地還擊,令六名胡人吃驚難解,甚至有些恐懼。
卓酒寒突然躍起,若伏龍百嘯,如平沙萬幕,星馳電走,已插劍尚啟雯與杜蘭塔中央,“沉碧”未出鞘,但一抖出,便足可劃破時空,傲蔑宇宙,但聽沙沙輕響,那些刀劍已無聲無息地化作一片白雨,碎散於風濤之中。
卓酒寒複周身一震,兩旁人應風披靡,吐芳揚烈,紛紛震到半空,隨即似被一股強力吸到艙板之上,動彈不得。卓酒寒這一擊亦耗損大量真氣,好在加洛旦等人知他是好心相助,不然他六人齊上,再加上一個尚啟雯,卓酒寒便較難再敵。此時卓酒寒在內功上與邊城雪已可算伯仲之間,但論起招式純熟卻仍相距甚遙,故而邊城雪昔日可在富富城一場血役中連殺數百人,且其中不乏雄稱一方的高手,若換成卓酒寒,早便在殺光一百人之後神氣衰竭而死了。
姚啟萍恨死眼前此人愛管閑事,抓過手中之劍,仍擊向已然毫無戒備的杜蘭塔。卓酒寒見他屢教不改,大怒無已,身形一抖,正是:“天昏地黑蛟龍移,雷驚電激雄雌隨,”刹那之際,他又回歸原處。而那姚啟萍仍怒目圓睜,力持長劍指著杜蘭塔,可事實上她已經死了。冷香凝看不出是卓酒寒暗自在她劍上猛送內力致筋崩脈爆而亡,以為是油盡燈枯而終,不由哭出聲來。
杜蘭塔看得明晰,正色拱手道:“多謝卓少俠再之相救之恩,此生無以為償。”
卓酒寒沒理他,隻顧四下檢查船殼受損狀況,半晌才道:“還不都來幫忙!”景教眾女本來就對其大師姐平素裏的獨斷專行甚是不滿,此刻見她死去,未有太大驚訝與悲傷,便能隱約猜想到是卓酒寒所殺,亦不以為恨。
連續□□個時辰的浩風駭浪將這艘大型的三桅帳船周體掛滿了濕漉漉的海藻,一片淒涼入夢之景。突然“砰”一聲烈響,撼動大洋,整條船凶猛地一抖,眾人俱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要被擠出體外。主帆桁晃到舷內一側,帆腳索的滑車令下風麵的後甲板砸彈開來,天與地發出一陣令人嘔吐的□□。唯一的一麵角帆漲滿了風,如同一隻巨弩,陣陣濤花飛越舷牆。船體已開始傾斜了。
猛地,躍得最高,也是膽子最大的一條虎鯊居然飛過帆牆,撞向袁明麗,卓酒寒對她雖無好感,但不願看到妹妹傷心,隻要此人不與已為敵,那在人與鯊之間,他還是傾向於人。“沉碧”一閃,腥熱烈臭的鯊血潑在獵獵朔風中,極大地刺激了海中的死亡之犬。除了虎鯊,還有灰鯖、魚鰠、雙壁鯊、鼬鯊,在爭相彈跳,指望吃到同伴的血肉。
隨著海水不住在湧入,生存下去已經成為一種奢望。薜老六也不太在乎自己的寶藏了。袁明麗瞧瞧卓酒寒,極不情願地道:“多謝。”隨即立時添道:“接下來該怎麼辦?我們的船再沉一些,鯊魚就會聚而攻之。”
卓酒寒揚首道:“我看見岸了。請你們快些好嗎?”
袁明麗不敢相信,重複道:“你……你看見岸了?”
卓酒寒點頭道:“我能看見你們所有的人都看不見的東西。快些。在霧的那一邊,有陸地存在。但我現下還不能斷定是大陸還是島嶼。可起碼有一點,我們能保住命。”
船迎著即將破曉的魚肚、晨曦,在巨浪、狂飆與群鯊的追剿中,鮮血淋淋地前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