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公主自然聽聞過誠王一係愛女愛妹如命的名聲,也知道父皇對侄子們的重視超過對親生女兒。
她們一見給顧采薇撐腰的來了,連忙支吾著“沒什麼沒什麼。”然後兩人緊緊攜手,拉起裙擺,落荒而逃。
顧信瞪著她們走遠,一轉臉,對著妹妹一連串噓寒問暖,“她們嚇著薇薇了沒?”“她們說什麼了?”“薇薇不怕,哥哥在呢。”
顧采薇三哥、四哥一同去找二皇子說了會兒話,回來後見狀,連忙問發生何事,聽完二哥轉述,紛紛說要去找皇伯伯告狀。
顧采薇搖搖頭,覺得這根本不算個事兒,她惦記著白紙上莫名而來又莫名消失的字,一個勁兒催著大家回王府。
哥哥們還調侃她今日怎麼舍得丟下宮裏寶貝書籍了,她隻是應付著說累了。
回到自己院子,顧采薇拒絕了哥哥們要帶她去戲園子裏聽戲、上街市鋪子逛買、去馬場騎馬等等邀請,一頭紮進自己書房。哥哥們笑稱妹妹一定是書蟲轉世,紛紛離開。
顧采薇在書房坐了好久,將自己的書籍紙張翻了個遍,沒見什麼異常。忍不住懷疑自己,難道早上眼花了?
快到巳時,誠王幾人從宮中回來,哥哥們也乖乖地從各處回府,一直盯著王府的京城人們聞風而動,各家公候伯爵、文武高官舉家攜眷都陸續前來,慶賀誠王府龍鳳胎生辰。
顧采薇被一眾女眷拉著手誇了一整天,禮物收到手軟。
好容易入了夜,賓客們散去了。顧采薇應酬一整日下來,臉都有點發白,笑僵了。
識書一邊指揮著小丫鬟們給她鋪整床鋪,一邊伺候她洗澡,一邊念叨:“郡主啊,四品以下的夫人小姐們,您想見就見,不想見可以不用搭理的,結果您都一一應對,能不累麼?”
雖然顧采薇前世有點社恐,但是今生能被很多人稱讚、喜歡,感覺很開心。她閉目倚著浴桶壁,任由丫鬟們給自己揉捏皙白圓潤的肩膀,有氣無力地對識書回應道:“來者是客,她們都是一片好意。和她們說說話也挺有趣,就是比讀書有所得的感覺稍遜一籌。”
識書噗嗤一笑,笑郡主時刻不忘讀書一事。
顧采薇洗好起身,反而精神了,正巧頭發還需要一會兒功夫才能幹透,她便又去書房看會兒書,丫鬟們用幹淨布巾為她擦發。
忙累了一天,天色已晚,月上梢頭,柳庭璋從鋪子走回家中,帶著老板給他的生辰禮物——一支炭筆。
孟氏知道鋪子裏雖然管晚飯,但是兒子正在長身體,晚上還會餓,因此將灶下留的飯給他生火再熱好,打發他吃。
她坐在燈下陪著兒子,邊縫衣服邊絮絮叨叨跟他說話:“今日賣魚的文娘聽說你生辰,給娘的魚都少算了三文錢。”
“璋兒勞累了,在鋪子裏,有沒有人欺負你?你這麼小小年紀就去給人打雜,娘總是心裏難受。”
“你秦阿伯翻騰出幾本幼童啟蒙的書,想著等你空閑了,教你再認幾個字,不要和娘一樣是睜眼瞎。”
柳庭璋大口扒飯,吃相還算文雅,這是他最近學著秦秀才的樣子,有意改善的。
他聞言,抬頭看看不到三十歲的娘親,依稀有年輕時的美豔模樣,鬢邊已長了幾根銀絲。
娘親日日給人洗衣掙錢,又為了減少麻煩,總是荊釵布裙,他作為兒子看著也心疼。
他放下吃得一幹二淨的粗瓷碗,拍拍自己胸脯,對孟氏說:“是兒子自己要去當學徒的,三年下來,也算學了些眉眼高低。老板人很好,還給兒子送了生辰禮物。等兒子升任鋪麵夥計,就能掙錢了。”
他看到娘親黯然的臉色,知道娘親又在惋惜他的嗓子,便閉口不言。孟氏總覺得是她當年沒及時送醫,耽誤了柳庭璋病情。
飯後柳庭璋自己手腳麻利地洗刷了鍋碗,推著娘親回房休息。他少年人精神足,還不困,便趁秦秀才空閑,將《千字文》《百家姓》討了來,自己看著學習。
他隱約記得兩歲左右時,自己好像坐在一個男人腿上,看書指認過幾個字,可惜記憶不深了。
小小屋內,一輪滿月將清輝透過大開的門窗灑進來,嫩嫩青草香氣鑽入鼻子,提醒著春天到了。柳庭璋索性再點起煤油燈,拿出沙盤,開始默寫《千字文》。
他寫了“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就有點卡殼,又不願意翻書,想要靠自己,試著想出來,久久盯著沙盤。
卻不想,在自己十個忽大忽小、醜醜的字跡後麵,忽然浮現出秀氣好看的“盈昃”兩字。
柳庭璋連退好幾步,不小心順手打翻了油燈。他像是見鬼一樣大口喘息,緊緊看著破舊桌上的沙盤,生怕沙盤會再有什麼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