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人所述,林林總總,各個角度,並無新奇,無非是“聖人立德立言立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刀筆如鋒,銳勝千軍萬馬”等觀點,都能在柳庭璋文章中找到對應。
不僅如此,這文章還能出其不意,翻轉寫出獨特觀點,卻又契合儒家正統,讓眾人猛一看覺得像是奇峰異轉,細一咂摸,卻能得到不少啟發。
隨著反複咀嚼柳庭璋觀點,驕傲秀才們的眼神都變了。雖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不過他們好歹算是息縣最飽學的一批人才,自然認得出文章好壞。
這篇柳庭璋的習作,固然有篇幅不長、援引不夠等問題,然而其中蘊含的儒家基礎,相當紮實。
看來,柳庭璋之才學橫溢,遠超他們之前固有認知。假以時日,文章一定會寫得更加得心應手,其人未來發展,自然可期。
當此之時,結交少年,遠比得罪他要有益的多,更何況知縣態度都顯露的明明白白。大戶子弟們轉臉也都自如,紛紛誇讚起柳庭璋後起之秀來。
柳庭璋難得不驕不躁,聲音雖然嘶啞,與前輩們應對得當,謙虛有加,卻並非一味妄自菲薄,讓好幾個愛才惜才的秀才子弟,真的起了提攜交好之心。
經此一宴,務豐二十年的秀才榜首柳庭璋,聲名一時鵲起,之後有多位大戶秀才向他拋出橄欖枝,引以為同輩中人,乃至本家舉人們也與他寫文相應和,漸漸的,柳庭璋真的融入了本縣文人圈子。
他暗自歸功於衛夫子,越發覺得夫子學問深厚、人所共認,自己眼下的光彩,完全是夫子帶給他的。
柳庭璋寫出文人相和相酬的景況和自己的喜悅心情,夫子鼓勵說,隨著他考鄉試中舉人,將來再參加會試,天地會越發廣博,接觸的人也會有願意提攜後進晚輩的。
如此美妙的前景,自然令柳庭璋鑽研學問更加起勁。
隻可惜,過了正月,夫子就說家中生變,近期會繁忙不已,從四月開始,每半月才能進一趟書齋,集中點評一次柳庭璋文章。讓柳庭璋有什麼學問上的疑惑,攢在一起發問。
柳庭璋出於關切,問過夫子出了何事,可有什麼他能效勞之處。夫子起初不答,生辰前後,淩亂筆跡問他,是否了解喘疾。
市井中人,哪裏會有任何身體不適就去看診的呢?畢竟尋醫問藥都需錢財和精力,因此,應對一些常見的頭疼腦熱症候,往往口口流傳著各種偏方、土辦法。
柳庭璋沒有追問是夫子身邊的誰患了喘疾,好像太過刨根問底,他隻是在私塾教課之餘,走街串巷,訪鄰會友,留意著有無對症方藥,然後一有所得,就細細寫給夫子看。
一段時日下來,柳庭璋居然打聽到了不少民間妙方,有些荒謬不經,但是也有些用料隨處可得,確實能治療病症。他深深感到記錄和流傳下來的必要。
待他日後功成名就,不忘著手繼續收集這些土辦法、與禦醫商量著編纂成書,不僅流傳於仕林和杏林,民間也多有收藏柳相此書,算是一件功德了。
顧采薇一心惦記父王喘疾,發現這病隨著氣候變換而輕重不一,冬季嚴寒,空氣幹冷,誠王自覺好受些,當時還歸功於禦醫妙手仁心。
誰知道,翻過年來,一進入初春時節,天氣和暖,誠王就覺得病勢加重,出不上氣,像是被誰卡著脖子一樣,百般不耐煩。
這樣下去畢竟不是個辦法,禦醫們也束手無策,隻是想到氣溫對病情有影響,試探著建議,誠王搬到附近山上去小住一陣,那裏地勢高,氣溫低,說不定能緩解些。
皇上聽過彙報,為了幼弟身體,自然準奏,想到誠王家京郊莊子臨水而不在山頂,特地將一個離京五十裏有餘的山上皇莊賜給誠王,供他養病。
這個皇莊離京城距離,超出了宗室們能自由活動的範疇。誠王和王妃斟酌一番,在謝過皇上隆恩後,啟奏想要帶上顧采薊和顧采薇一雙最幼子女,一同到莊上居住。
皇上年過半百有餘,雖然自覺身子骨還硬朗,但是今年正月以來,已經因為風寒罷朝兩次了。
為了空懸的太子之位,三個兒子明爭暗鬥,朝中大臣各有支持,天天要不然就是在朝議時唇槍舌劍,要不然就是一封接一封的上奏表,長篇大論,讓皇上不勝其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