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王作為京城僅有的近支宗室,自己倒是閉口不言、立身謹慎,奈何幾個兒子摻和進去。
二子信郡王和三子平郡王跳得尤其高,一個給大皇子言語造勢,一個給二皇子源源不斷的錢財支持,皇上都是看在眼中的,記在心裏的。
他尚未表態立誰為儲,這些人就如此鮮明地聚在兒子們周圍,簡直像是向皇帝眼中紮刺。
在誠王喘疾發作前,皇上也幾次言語暗藏機鋒,敲打過幼弟,讓他管好兒子。不過誠王在宮中書房裏,氣喘籲籲、跪地不起,口稱“臣弟有罪”、涕淚橫流時,皇上難得動了惻隱之心,暫且將此事放下。
誠王得皇兄恩準要出京,帶不帶惹事的二子、三子,與王妃不是沒有猶豫過。
不過,他們二人認為,將孩子們留在皇上眼皮底下,也許皇上會更放心些,世子夫婦要代管整個誠王府,他們自然是不能動的。因此上奏隻帶幼子幼女。
皇上自然明白幼弟隱含之意,深感誠王為人識趣,恰和他心意,因此痛快準奏,並且給留守京中的誠王家三個兒子賞賜了一番。
可能此時,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那麼急轉直下。
四月初,誠王攜手王妃,帶著顧采薊和顧采薇,一路迤邐出行,花費一整日路程到了莊子上。
顧采薊如同放飛的猴子一般,在山莊上躥下跳,發泄少年無窮的精力。
誠王妃和顧采薇將誠王安頓好,細致觀察,發現他果然喘氣平和了些,深感這趟來對了。
因為牽掛著向柳祭酒求學以及教授柳庭璋一事,在離京前就說好,顧采薇每半月回京一趟,一是入宮向皇上稟報父王近況,感謝天恩,二是代表父王和母妃看看王府是否安泰,三是辦她自己的事情。
因此,四月十五、四月三十、五月十五,顧采薇打著郡主儀仗下山回京,辦了相關事務再轉回山莊,如是運轉,各項任務完成的都很順利。
今年,誠王世子和大皇子都滿二十歲,男子要在這個年歲加冠,意味著成人,長輩賜字,代表祝願。
二月裏,誠王世子顧傳生辰當日,皇上不僅將他的冠禮定在宮中,還親口賜字——承誠。誠王一係受寵程度,可見一斑。
四月間,大皇子得字——麵南。這一下子,就像是滾油倒進了熱鍋裏,眾臣沸騰熱議。
麵南啊,君主麵南垂拱而治,皇上賜給大皇子這麼個字,是不是意味著,心屬他來當太子?
一時之間,上奏請封太子的奏折像是雪片一樣飛到皇上禦案,大家爭先恐後,都想順著皇上心思,而且在大皇子處賣個好。
不止如此,誠王家二子顧信,擅長組織說書先生、戲院戲班子瘋狂造勢,他又是大皇子的忠實跟隨者,兩人娶妻相差不到半年,而且妻子都懷了身孕,甚至指腹為婚,關係尤為親密。
這一次,顧信一麵籠絡人來編寫大皇子英明神武、天命所歸的故事和戲折,一麵編出朗朗上口的童謠,安排乞丐、叫花子帶動街頭巷尾的幼童們傳唱。
什麼“麵南王,真龍子,長且賢,天命喜”、什麼“長子撐家業,麵南好兒郎”,等等。一時之間,誰都能聽到耳邊傳來這樣的歌謠,仿佛京城中,人人都盼著大皇子當太子一般。
如是情形,不過一個月,越演越烈,漸成騎虎難下之局,超過了以前任何一次,皇上流露出關於立太子的點滴信號所引起的波瀾。
自從務豐十八年,皇上從立了三皇子之母曹妃為繼後開始,一時間對大皇子委以重任,一時間又給二皇子定下顯赫嶽家,一時間又意味深長說嫡子貴重,來來回回,目的就是想要讓兒子們人人有希望,個個沒把握。
幾年下來,三個皇子漸漸形成了掎角之勢,大皇子優勢在於年長,且政務經驗豐富。二皇子賢名在外,即使柳祭酒一再說自己隻是臣子,也抹殺不了他是二皇子外祖父的事實,文臣們心中自有考慮。三皇子作為嫡子,最是名正言順,然而母家曹家並沒有什麼人才,他自己又最為年幼,臣子們見得少、了解得少,所以沒有形成壓倒性優勢。
從內心深處來說,務豐帝並不想在自己還能掌控朝政時就立下太子,畢竟在他心中,儲君是自己皇位的最大威脅,因為天無二日、國無二君。
一旦被臣子們催急了,就放些似是而非的信號,已經是務豐帝這三年慣用的手法了。這次給長子賜字,對他來說,也是隨手布下一筆,臣子們的反應也在他意料之中。
但是,信郡王年紀漸長,心眼兒和本事也隨之變大,這麼短的時間就搞出無比浩大的聲勢,這是不同以往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