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長相俊美,口齒靈便,說書內容又與眾不同、別有深意。
他雖然盡量不觸碰立儲這等敏感之事,就是說說京城紈絝子弟常玩樂常吃喝的細節趣事,都有大把人願意聽。
因此,信很快就闖出了名氣,走到哪裏火到哪裏,讀書人、平頭百姓都愛聽他說書,都能各得趣味。
一來二去,看著皇上沒有進一步追究之意,他也逐漸大了膽子,不再遮遮掩掩藏在簾後,索性以真麵目示人,日常就在孟州、雲州等相鄰近的幾個州府說書,不少茶樓、酒館爭相聘他到場。
信也沒有再起姓氏,就以單字信立身於世。
久而久之,說書奇人“信先生”之名,就在雲孟之間傳揚開了。
自然,信憑借著這等聲勢,賺了不少潤口、潤筆費用,據說今年年中,已經在雲州州府置辦下了小小宅院。
買下房屋之後,信還特地寫信給顧采薇說,一向以來,皇上對於宗室女眷出京與否並不在意,待到明年父王三年孝期一滿,說不定立儲大事會很快塵埃落定。到那個時候,無關緊要的誠王府裏的老太妃和小郡主要出京轉轉,皇上自然更無所謂、不會為難。
為著這點盼頭,信這兩年各地漂泊,還是相中雲州州府的氣候風土,因此先行買下房屋,到時候就請幼妹薇薇陪著母妃前來雲州小住一陣,也讓他這個不孝子能夠稍微盡盡心。
顧采薇自然一口答應。
這一次柳庭璋要到雲州州府應考鄉試,顧采薇還猶豫過,是否要介紹二哥與他認識,糾結再三,到底還是沒有牽線。
至於三哥顧值,大約是“說曹操曹操到”,顧采薇心思剛想到他,就聽到年滿十六、嗓子變聲、粗聲粗氣的三哥,人未到,聲先至:
“薇薇,薇薇,快來看看這半年的賬本。”
顧值大步走進妹妹幼薇郡主的院落,自顧自掀簾而入,滿臉喜色,滿口叫喚。
進門才看到大嫂也在,顧值連忙收斂幾分,換上恭敬姿態,行禮後,規規矩矩叫了聲大嫂。
這兩年多來,母妃退居自己院內,一般事務輕易不管,王府都是靠大嫂撐著,他們這些弟妹都有目共睹、心裏明白。因此,見到大嫂個個有禮。
顧值說道:“大嫂,薇薇,我經營的茶店鋪子,因為薇薇鼓搗出來的新鮮飲食配方,生意還算可以。上半年的賬盤出來了,我想著,先把我答應薇薇的分紅給送來,隨後就找大嫂,再給府裏交一份,不想大嫂正在這裏,倒是省得我跑兩趟了。”
說罷,顧值又詳細交代了經營的具體進項。
顧采薇邊聽邊想,他們家的幾個孩子,個性鮮明。
三哥顧值,從小就像是鑽在錢眼裏一樣,聽說抓周抓了算盤,會認數就抱著賬本看,不到十歲就在父王縱容下開辦商鋪。
一路下來,居然搞得有模有樣,為王府掙下了不少金銀。
都說誠王一係簡在帝心,很得聖寵,然而,他們不僅在朝廷方麵毫無權勢,才會有信被罰而孤立無援的局麵。
在收入方麵,也隻能依靠國庫定期撥下的親王、郡王等俸祿,以及皇上、皇後等興之所至從私庫裏賞下的金銀,他們並無封地,再無其他進項。
這一點還不如天高皇帝遠的孟王,孟州大小官員,總要向宗室明的暗的孝敬一些。
據信的來函說,這幾年,孟王好像膽子越大了,他和自己的兒子們,都直接跟官府索要錢財。府台等人自然從命,反正最終也是攤在百姓頭上,官員等人又不痛不癢。
誠王妃張氏掌管王府內部事務,雖然還在守孝,與外界往來應酬不多,但是一府人口眾多,都要麵麵俱到照顧周全,哪裏都需要銀錢。
除了定額皇室進項,其實很大程度上,都靠著三小叔顧值,暗藏身份在外經營,賺了利潤補貼王府,張氏才覺得能夠運轉自如。
因此他們叔嫂日常接觸就不少,相互熟慣,配合默契。
張氏今日來小姑子顧采薇院落也是表達下關懷之意,聊了也有一陣子,自覺盡心了。
這時,她便順著顧值的話起身,說道:“既然如此,三弟隨我去我們院落,交割賬目吧。這個時辰,你大哥也該教完珍珍認字了,你們兄弟也能敘敘話。”
叔嫂兩人,向顧采薇告辭,一同出門。
顧采薇還能隱約聽到大嫂張氏勸三哥的聲音,大嫂說:“雖說守著父王的孝,我們是輕易不出門的。但是京中不少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天天跑在外麵操辦經營的,隻是不點破罷了。別的也就算了,你倒是順腳去曹家轉轉,多探望探望你未婚妻子,皇後娘娘知道了不也高興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