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顧采薊,與顧采薇是雙生兄妹,如今同樣是十三歲半。不過,顧采薊是個武癡,如同顧采薇每日都要練大字、讀書一樣,顧采薊也是雷打不動地在自己院落打拳踢腿、打熬筋骨。
龍鳳胎是相似的五官樣貌,兩人五六歲小時候,誠王妃還曾給他倆穿上一樣的衣服、做成同樣的打扮,在府中讓大家猜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妹妹,眾人都一時分辨不出。
到如今,則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了,顧采薊愣是將眉清目秀、妖冶豔麗的一張臉,折騰出好幾處細小傷痕,經久不愈,膚色又曬得黝黑,他自認這才是男子漢意味,被誠王太妃埋怨說破相了也絲毫不以為意。
顧采薇身邊還是四個大丫鬟,隻不過名是人非。
原先那撥年紀到了,在大嫂安排下陸續嫁了人,給她選了新的一批頂尖的丫鬟來。顧采薇懶得換名字,還是用識書、識理、識墨、識硯稱呼著。
新上來的幾人,大約都是十五六歲,不比十三歲的小郡主大多少,自以為將來都是要隨著郡主出嫁、當陪嫁丫鬟的,因此更是一顆心拴在主子身上,而且與上一撥同名前輩們心思不同,少了那種帶養妹妹的氛圍,主仆之分更明顯。
依然是識墨,專門伺候顧采薇在教室裏的活動,比如開窗、燃香、拂塵、磨墨,還有毀紙。
她對於郡主讓自己撕毀、燒掉的紙張從來不好奇,隻是兢兢業業完成任務,絕不多看一眼內容。
不過今日,識墨看著郡主並沒有如同往常一般,走進教室一待就是好久,又寫字又翻書,時不時歎氣或微笑,反而是應對完誠王妃後,就在正房裏托腮癡想,神色縹緲。
郡主出落得越來越水靈,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悠閑坐著,就像是一幅畫一樣。
按照王府裏老一輩的下人們說法,就是越來越有誠王太妃年輕時候的豔色風姿了。
識墨不知自己要不要如同常日一般,去教室作些例行的準備工作,到底忍不住,怯生生地低聲發問一句:“郡主今日不去教室麼?”
顧采薇正好想完了一圈身邊之人,聽到丫鬟言語,輕輕蹙眉,想了想。
她知道,今日、明日,柳庭璋都在雲州州府的鄉試考場之中。
自己要是進了教室,就能夠看到他的答卷,甚至要是願意,她還能遠程指導,就像是柳庭璋的外掛一樣。
師徒兩人都受過多年儒學浸淫,這點操守還是有的。
為了避嫌,顧采薇早就告訴柳庭璋,自己這兩日不會踏進他所說的書齋。
因此,顧采薇聲音輕快地說:“這兩日不去,教室裏正進行著大事呢。我不要去作弊。”
她長大了兩歲,聲音又甜軟幾分,聽著嬌嬌的,不論說什麼都像是缺些氣勢,自己很不滿意這把嗓子。
關於這一點,師徒兩人在紙上交流過,發現都對自己的聲音有意見,倒可以算是不約而同的煩惱。
識墨也就是問一句,聽到郡主自有安排,唯唯答應而已。
今日是個大晴天,雲州考場裏,柳庭璋所在的格子間,恰在幾排中間,不頭不尾,不算直麵烈陽,也沒有一點都沾不上陽光,光線明亮適宜,對於考生來說,十分有益。
據說這格子間分配,是府台召集各縣縣令一同商議的。息縣縣令很賞識柳庭璋,因此為他爭取到了不錯的位置。
在考前,柳庭璋到息縣縣衙辦理考試手續時,衙役已經向這個秀才半隱半露地點出縣令所做這一點,算是替上官賣個小小人情,同時自己還期期艾艾地提出,想要將孩子送到柳庭璋私塾裏去。
格子間是三麵圍擋一麵放空的結構,考生背靠一麵竹牆,正當麵隻有架好的高桌,其餘無遮無攔,柳庭璋抬頭能看到前一排格子間的背牆,以及被前排擋住下半臉的圓圓太陽。
前麵那排直麵太陽,想必會晃眼,影響寫字,至於他們後麵那排,光線被遮,則可能早早就需要點起蠟燭了。
因此,柳庭璋身處其間,頗有感受,心裏暗暗領受了縣令的這份細微照顧。
後來他高中,與這位縣令一直有所交往,報他伯樂之恩,就是後話了。
此刻已到午時,柳庭璋能聽到不遠處不知哪個格子間裏,有考生在咀嚼幹糧,吞咽時呃呃作聲,像是隨時會嘔吐,聽著就覺得東西難吃。
一個上午,柳庭璋已經構思好文章框架,凝神靜氣後刷刷幾筆,在考場提供的草紙上寫了出來。
接下來就是細細琢磨每一段落,如何安排起承轉合,如何引用聖人聖言佐證觀點了,這對柳庭璋來說,絕非難事。
坐了半晌,隻覺身體僵硬,柳庭璋想要稍稍動動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