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2 / 2)

若是幼薇郡主呢?果真如此的話,她和信先生便是一母同胞,已知他們並無祖父存世,那麼夫子會是她的什麼人呢?總不會是幼薇郡主自己吧?

柳庭璋搖頭笑笑,聽聞幼薇郡主比自己還小三歲,焉能那般飽讀詩書、滿腹學問?

此事沉沉墜在他的心頭,不知有意無意,他雖然並未再問過衛夫子這方麵的事情,但是接下來的時日裏,他在自己周遭,打聽了許多誠王一係家事。

一方麵,他與信保持了來往。兩人年歲相差不大,相互都有結交的意願,因此很快熱絡起來,常以信函往來。

同在一州之內,信件在路上不過三兩日時光,完全不同於信與京城的聯係頻次。兩人天南海北地筆談,對方回應往往搔到癢處,更有趣味,信件便越寫越長、越寫越厚。

更有甚者,柳庭璋應府台之邀,臘月去往州府參加冬至慶典,一手好字、一筆好文讓他大大出了風頭,眾人交口稱讚英才出少年。

之後,他便登門信在雲州的宅院拜訪,力邀一同過年。

信猶豫一番,因實在不願再孤身一人度過熱鬧年節,便從善如流,在息縣客棧長租下房間,整整一個正月裏,日日到柳家做客,仿佛家中成員一般融入其間,與柳庭璋稱兄道弟、友情升溫。

在此期間,柳庭璋沒有少問孟州之行以及幼薇郡主相關的事,信有時候記得繞開話題,有時候談興正濃也難免漏個幾句。

另一方麵,雖然是寒冷冬日、滴水成冰,眾人茶餘飯後說起皇親八卦來倒是熱火朝天,隻需起個話引子。柳庭璋在街頭巷尾、私塾附近、雜貨鋪子等處,毫不費力聽了滿耳。

等到務豐二十四年正月某日,紙上之人忽然寫字問道:【吾徒,你見過信先生了?他跟你怎麼說的?】

看了這句,柳庭璋再聯係自己之前攢下的線索,心頭豁然明朗,忍不住低低笑起。

所謂線索,不過是從前未曾注意的各個細節而已。

自從心存疑惑,柳庭璋時時處處留意,發現了不少蛛絲馬跡。

一來,他翻找出自己與夫子聊事的記錄,找到夫子說過的其父忌日,恰巧與仙去的上任誠王,逝世之日在同一天。

而且,夫子與他同是三月十五生人,聽聞幼薇郡主與她的雙胎哥哥,也是這一日,真有如此之巧麼?

二來,夫子言詞間極為推崇桂花,說是身輕體柔香氣足,為此柳庭璋還收集過大量米桂,縫製成香囊。當然後來他見識變多,知道自己送出手的物件根本不配被稱為香囊,羞愧無比,還在紙上向夫子致歉過,得到夫子一頓關於君子配件的教導。

而誠王府的花園中,有片成名數年的桂林,據說,正是為了幼薇郡主而建。

三來,夫子曾經說過,家中有位十幾歲的年輕人,離家漂泊在外,讓他十分記掛。

對於誠王一係而言,信不就是這樣的家人麼?

四來,衛夫子曾言說,他自己是進士出身,任過高官。

不過近來,衛夫子推說自己老邁不堪,對會試內容記憶不深、忘記大半。要與柳庭璋一同,從頭學起法家學說。

這一點,與夫子帶領自己考過院試、鄉試時,那種成竹在胸、提早謀劃安排的風格,大相徑庭。

柳庭璋手邊,恰好放著好幾頁夫子定期寫給他的學習安排。最新的一份,正是鄉試前不久,夫子叮囑他最後複習需要重點看的幾篇經義章節。

自那之後,他考中舉人,師徒說定要衝擊會試,夫子再沒有給他列過學習計劃。取而代之的,是夫子讓他自去搜尋采購法家書籍的指令。

林林總總的線索累積起來,柳庭璋不得不猜想,衛夫子,很可能就是幼薇郡主。

仿佛情勢逆轉,高高在上的夫子,一直神秘莫測的高人,此時詢問徒弟柳庭璋知道了多少。急迫之意,從他筆跡的草草連筆、少見的接連兩問中能顯現出來。

在柳庭璋想象中,紙張對麵執筆之人,一直是位仙風道骨、長須長袍的老人家,比自己繼父秦秀才都年長不少,可能是衰弱幹瘦的樣子。

如今一旦猜測那是個小姑娘,他極力回想三年前驚鴻一瞥的女童樣貌,代入腦海,再看這筆問話,感覺自然大不相同。

聽著不遠處的正堂裏,信先生與繼父秦秀才、娘親孟氏聊女子胎夢閑篇的聲音,將房內的炭火撥一撥讓它燒得更旺些,柳庭璋方在桌前落坐,氣定神閑,唇角勾笑,落筆試探問道:【夫子有千裏眼不成?如何能知道學生見誰的瑣事。學生記得,並未向夫子回稟過見信先生與否,夫子是從何而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