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2 / 2)

她問柳庭璋,是否見過信先生。

徒弟卻一副慢條斯理的樣子,貌似恭敬,字裏藏鋒,反問自己從何得知。

顧采薇感覺自己失血失到頭腦發懵,反應都慢了半拍。再細看柳庭璋寫下的話,隱含意思是他見過信了,不過他沒說起過,然後等著自己交代信息來源。

哦豁,照此語氣推測,這兩個月,柳庭璋隻怕對於自己的馬甲、自己的真實身份,有了九成的定論吧。

破罐破摔吧,二哥信就在柳庭璋周遭,自己在孟州與徒弟相見那趟已經露餡,馬甲還能披多久呢。

顧采薇撅起嘴角,頗有些不甘心,用力地握筆寫下:

【如你所料,為師從信先生那裏知道,你二人交好。】

她將“為師”二字,特意寫大、寫重了些。

柳庭璋的回複,雖然字數多,卻是轉瞬即至,按這速度應該是守在紙張旁的:

【夫子曾言,與信先生是點頭之交,看來二位交情不止於此。令人奇怪的是,信先生此時正在學生家中玩樂,他卻說不認識任何姓衛之人,不知夫子可能夠為學生解惑麼?】

顧采薇心下嬌嗔,徒弟這是明知故問吧。

不過,二哥正在他家中?大過年的,二哥能一改前兩年龜縮情景,而是去柳庭璋家中拜訪,說明他們二人真的相處甚佳,倒是樁好事。

自己稍後要記得告訴母妃,二哥不是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空屋子過年呢,他有友人相伴,母妃不用一想到二哥就落淚了。

思及此處,顧采薇對於柳庭璋多出了一絲謝意,因為他給了二哥一個溫暖的團圓年。

坐處濕濕熱熱,肚腹酸酸漲漲,身體不斷提醒她,還是臥床為佳,顧采薇懶得與柳庭璋兜圈子了,索性一把掀開底牌:

【既然如此,你肯定聽說過幼薇郡主了。】

柳庭璋還為她補充:【夫子是說,閨名采薇的小姑娘麼?在孟州相見時候,她是十歲上下,對不對?】

顧采薇鼻端輕哼一聲,加快寫字速度:【對,時年十歲有半。看你知之甚詳,自然知道“衛”字出處了。】

柳庭璋回複步步緊逼:【多謝夫子點撥。“衛”化為尊姓,是從采薇的薇或者幼薇的薇字而來。隻怕,夫子並不姓衛,而是國姓“顧”吧。】

徒弟反應迅速、思路敏捷,卻是用在掀開自己馬甲上了,顧采薇好氣又好笑,一手下移捂住腹部揉搓,一手執筆,簡單在“顧”字上圈了個圈,示意徒弟猜得準確。

柳庭璋秒懂她的未盡之意,迅速追問:【學生失敬。以後學生稱呼您為,夫子,還是,郡主?】

顧采薇覺得,自己的褲子隻怕又髒了,椅子上錦墊應該也難以幸免,她最後匆匆寫下【隨你】二字,便忍耐不住地“哎呦”作聲,令識墨、識硯快扶自己回房更衣躺下。

至於柳庭璋作何想法、如何回複,想也能大致知道,顧采薇都來不及看了,來日方長,等自己身子複原再看不遲。

務豐二十四年正月初五,這一日對柳庭璋來說,極為特別。

倒不是因為這是他以舉人身份過的頭一個新年,與眾人相互贈禮不斷,也不完全因為家中成日裏多了一個客人信,熱鬧不少。

最重要的是,在討論會試應考、研習法家著述之外,夫子今日突然問起他與信先生的交往之事,最後變相承認自己是幼薇郡主。

掐指算來,夫子與他紙筆溝通已近七年。

柳庭璋一直覺得夫子遙不可及,除了夫子展露的一身才藝、滿腹學問之外,更因為他對夫子來曆、住所、容貌、身家一無所知,始終有斷線風箏的感覺。

隻要夫子有幾日沒了音信,他就胡思亂想,夫子是身體不適還是放棄了自己,總是心情惴惴的。

今日則不同往常,他終於知道,神秘莫測的紙上夫子,原來是京城裏金尊玉貴的小人兒——幼薇郡主顧采薇。

他和夫子,不再是自己單方麵透明了,他還在三年前親眼見過小姑娘一麵,夫子形象突然清晰,多麼奇妙。

幼薇郡主,對他來說,自然還是高不可攀,如同雲間月、天上星,然而,也許有生之年,他能堂堂正正走到誠王府,以一名官員身份拜訪一二呢?

能夠期望著見到顧采薇一麵呢?

這一切奢望,還是需要柳庭璋順利通過會試、殿試,才能謀劃到個一官半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