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三哥如此自嘲,顧采薇連忙搖頭,軟聲回應道:“我知三哥胸有大誌,跟隨二皇子矢誌不渝,不因婚事動搖。這是我佩服三哥的地方,同時是我想勸說你的初衷。就不能忍讓大皇子一時麼?等到二皇子四月大婚,就能借嶽家之勢來幫你抵擋大皇子了吧?”
看到三哥沉重搖頭,顧采薇蹙起娟秀柳眉,自己也知,二皇子又不是一日間成為太子,不過是多了個皇子妃,力量積攢尚需時日,他自己還要扛著親兄長的壓力,哪裏有餘力照顧堂弟顧值?
顧采薇想起三哥所謂“兩麵不是人”,還不是因為他的嶽家,心有所感,遲疑著說:“再不然,三哥隱忍到你自己成親,母妃和曹家定好迎娶的日子就在八月,曹家再不濟還有皇後娘娘,總要幫新婿的吧,到底比你單打獨鬥強些。”
“曹家?嗬。”顧值不屑之意都懶得遮掩,他換了語氣說道:“薇薇,大皇子一再步步緊逼,是因為他更清楚二皇子與我先後成親所帶來的力量變化。如今的他,頗有幾分狗急跳牆的意思,手段下作齷齪,我都沒法子跟你說,采薊也是知道邊角而已。不是我一味忍讓能度日的。我必然要反擊,讓大皇子知道,我們誠王一係不是什麼軟柿子。”
“其間分寸太難以拿捏了吧?三哥你用什麼去反擊?”顧采薇擔憂得身子前傾,語氣急促地抬高,生怕顧值不理智,準備著與大皇子魚死網破。
“薇薇啊薇薇,你哪裏都好,從小聰慧靈透,我還記得你年幼時分,曾經當著父王母妃,一語點醒我,說雷霆雨露皆係於皇上一念之間,對我影響至深。”顧值輕輕拍拍妹妹柔嫩手背,終於吐露對顧采薇的深層次看法:“但是,你作為我們都疼寵的小妹妹,本該無憂無慮、嬌憨天真地長大,卻總是擔憂這個哥哥、那個哥哥,你是在心底將自己當成長姐了麼?
還有,你好像活在什麼殼子套子裏,自己給自己加了包袱1,時刻包裹著、含著、端著,甚至怯生生的,好像隻有讀書時分才是真實的你。父王曾說你讀書不點而通,定有宿慧,先天帶智。這讓三哥困惑許久了。為何會如此呢?”
顧采薇一時語塞,不敢繼續直視顧值,微微偏過頭去,甚至為了掩飾張皇,端起手邊白瓷茶盞匆匆喝水,沒想到兄妹聊了許久,茶都涼透了,隻留下滿口苦意。
她一直以為,自己胎穿過來後適應得很好,隱約還帶著幾分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孤高。原來三哥早就默默觀察她、發覺不對了,隻是不點破而已。想必今日若不是她執意勸阻三哥,顧值也不會與她推心置腹地說起。
顧值並不一定要等個確定的答案,他體貼收束話題:“總之,薇薇你放心,三哥心裏有數,足能夠應付大皇子,你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吧。萬事有哥哥們呢。”
依然留有三分遲疑三分擔憂,半晌深談沒有取得她想要的成效,然而三哥話已至此,顧采薇再沒有什麼能說的了,隻好再祝福顧值生辰一句,就勢告辭,款款起身離去。
正月十八傍晚時分,月亮正從圓轉缺,掛上樹梢藏於枝椏間。信鄭重向秦秀才、孟氏辭別,他明日就離開息縣,再到鄰近各州遊蕩說書了。
二老並未強留,隻是歡迎信有空就來。這段時日相處下來,相互溫暖陪伴,他們甚至在心底,暗暗將曾為天潢貴胄的信看作另一個兒子,隻是不敢說破而已。
信也喜歡柳家小院溫馨家常氛圍,連連應承,嘴甜地哄逗,讓二老笑到合不攏嘴。
飯後,柳庭璋帶著信回自己書房,等著顧采薇的消息,不忘抱胸調侃:“信二哥,依我看,你成了我家爹娘的新寵,我這個親兒子都要靠邊站了。”
“叫什麼信二哥,柳舉人原先一口一個信先生,多知禮多溫文,怎麼悄無聲息改了口?”信總覺得柳庭璋告知自己那段師徒奇緣後,在若有若無地拉緊距離,稱呼變化就是其中一例,他挑眉試圖糾正。
“不要在意些許細節,按輩分說,你是我夫子的二哥,恩師如父,我稱呼你二伯都可以,但是信先生願意應麼?”柳庭璋不慌不忙拋出另一個選項,如願看到信跳腳。
“珍兒才叫我叔呢,我年方弱冠,不敢接你這般大小的侄兒,你明明與我三弟同齡,叫二哥就二哥吧。但是不許對我家薇薇,有什麼非分之想。”信忍痛應下,警告話語卻色厲內荏,因為下一句他就有求於人,催促道:“薇薇來信兒了沒有?我家三弟今日生辰,府中熱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