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平定南韁,皇上會許我娶你為妻。
原來是為了自己。
方雲宣聽到這句話時,心裏真不知是什麼感覺,說感動,那是一定的,可除了感動之外,還有許多他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方雲宣花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他茫然的望著眼前的人,愣了許久,才喃喃說道:“沒想到我活了兩輩子,竟還是個害人的。”
猛地轉身,方雲宣拉開櫃門,把裏麵所有的衣裳全扒了出來,他哆嗦著揀起一塊包袱皮,把衣裳一件一件甩進包袱皮裏。
“我走……我走了,你就不用去南韁了……”
眼眶發熱,胸口也堵得厲害,方雲宣咬著牙關,剛剛的感動全都被一股怒火替代,他發泄似的狠狠將包袱打了兩個死結,挎在手上,轉身就往門外走去。
杜益山也慌了神,他知道方雲宣會生氣,他氣極了,也許還會打他罵他。可萬萬沒料到,方雲宣生氣後,竟會想要一走了之。
一把拉住,杜益山的火氣也上來了,“你想走到哪去,你走了,我追到天邊也要把你抓回來!我一心為你,你就是如此對我的?”
方雲宣變了臉色,他盯著杜益山,目光像刀鋒一樣掃過他的臉頰,“那你要我怎樣?眼睜睜看著你去戰場送死?”
說到“送死”二字,方雲宣終於還是忍不住,哽咽了聲音,那個死字從口中溢出來,方雲宣都覺得心痛的難以忍受,好像杜益山真的已經戰死沙場一樣。
眼淚奪眶而出,方雲宣急忙擦拭,他緊緊握著手中的包袱,想從中找到一點堅強的力量。
“你不必如此為我。冒這麼大的險,就為了一紙婚書……我,真的不值得……”
“值不值得,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杜益山徹底火了,他一把奪過方雲宣手裏的包袱,扔出了窗戶,擰著方雲宣的手臂,硬把他拉到床邊,將他整個人壓倒在床榻上。
杜益山揪扯著方雲宣的衣襟,滿臉狠戾,如同撕咬一般吻了上去。
方雲宣抖得像風中落葉一樣,一麵感受著杜益山的怒火,一麵伸出雙手,輕輕摟住眼前的人。
“對不起……”
杜益山的心像被人狠狠擰了一下,那一聲如同哀歎,訴盡了方雲宣心中的不甘、埋怨,還有無盡的愛戀,令杜益山所有的憤怒都化成了無奈和深深的憐惜。
殘暴的動作再也不做出,杜益山撐起手臂,輕輕用嘴唇廝磨著方雲宣的臉頰,口中止不住溢出一串苦笑:“你怎麼總能讓我失去冷靜?”
方雲宣緊緊摟著杜益山,用力呼吸著他的味道,讓這個人的氣息充斥進自己的整個身體。
他說失去冷靜,可自己又何嚐不是。愛他愛到不知如何是好,杜益山的一個動作,都會令方雲宣失去冷靜,他是不是生氣了,是不是難受了,是不是不喜歡自己了。越是愛戀就越是在意,越是在意就越是難以冷靜。方雲宣從不知道,原來愛一個人是一件可以令整個人都燃燒起來的事情。
“我和你一起去南韁。”
是方雲宣最後的回答。不管杜益山如何反對,方雲宣都一定要跟著杜益山一起去南韁平叛。
杜益山百般不願,戰場上瞬息萬變,雙方廝殺起來,他是分不出半點心神去照應方雲宣的,刀槍無眼,有時一個冷箭過來,你都不知道是誰射的,就已經命喪當場。如此危險的地方,他哪能讓方雲宣跟著。
方雲宣聽都不聽,杜益山既然能為了一紙婚書而去南韁平叛,他若還是留在廣寧,每日隻是安享太平,守在家中等著他回來,方雲宣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不用別人說什麼,他也覺得自己根本不配和杜益山在一起。
要活便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方雲宣打定了主意,立刻開始安頓家中事宜。沒了顧慮,他才能放下心來,安心跟著杜益山去南韁。
頭一件就是楠哥兒的事。
孩子今年八歲,還離不開人照應,他與方雲宣感情親厚,這一分開,日後還不知能不能再相見,方雲宣真不知怎麼向孩子開口解釋。
楠哥兒還要上學堂,戰場那地方,也不是能帶著孩子去的。方雲宣想了幾日,終於還是決定將楠哥兒送到杜益山的伯父家裏。一來杜霖為人忠厚,又是飽學之士,把孩子交給他照看,他一定不會虧待楠哥兒。再有杜霖家裏人口簡單,也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宅門內鬥,他府裏隻有一位結發妻子,兩個嫡子相處和睦,一家大小十分和美。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是杜霖家中有個與楠哥兒差不多大的小孫子,兩個孩子一起讀書、識禮,能相互作個伴兒,想來多少也能緩解一點楠哥兒與自己驟然離別的悲傷。
方雲宣磨了幾日,才跟楠哥兒說了實情。
楠哥兒心智已開,讀了兩年書,已經知道不少道理。他靜靜聽方雲宣說完,眼裏還是含了兩泡眼淚,強忍著沒有哭出來,隻是撲進方雲宣懷裏,叫道:“等爹爹從南韁回來,一定記得來接楠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