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為楚藍煙續寫]
七、
水霧。
竹影。
明麗日光似要穿透水滴,在竹海疏疏密密的綠葉間投下青翠的剪影。幽深之處,是我比蒼鬱竹林更幽的琴,悠揚不失頓挫。
而我心愛的男子就在不遠處隨曲舞劍,說是養病生疏,卻仍如風飄雪舞,俊逸非常。
逸塵,逸塵。男子如你,溫厚淳善亦有年少俠氣,置身武林不知該受多少女子青睞。婉容又何嚐不是其一呢?
隻是,那種衝動激烈的感情一生也不會屬於我。
我,不想做你劍下一抹飛湮的塵。
“婉容,”師傅彌留之跡,眼卻瞪得令人可怖地大,“你可記得我唯一的囑咐……”
“徒兒記得,帝王將相販夫走卒皆可,今生惟獨不嫁蜀山人。”
師父死死捏著我的手,她救下我那年風華正茂,初初一見雖是蒙麵,卻也掩蓋不住泠泠清豔。然而,握我的這手,如今卻已幹枯羸瘦。
我不知道師父曾曆經怎樣的情感,隻是心知,這愛催人老。
由愛生怨。
至死不滅的已非當年花前月下的情,而是深濃至骨的恨。恨到讓徒孫立下毒誓才溘然長逝。
“你給我發誓……若此生嫁予蜀山男子,就讓你……咳咳……斃命於他的劍下,連同子子孫孫……不得好死!”
斃命於他的劍下!
斃命於他的劍下!!
而此時,柳逸塵一聲清嘯,正運一招白虹貫日。劍走龍吟,萬分淩厲,那一道寒光——
嘭地一聲。
我的眼睛裏一瞬間隻餘那一道清冷無情的劍光,刹如裂破烏雲初見白晝,好久好久,眼神方自渙散而聚集,漸能視物。
而冷汗,卻已涔涔濕了鬢角。
低頭一看,琴弦已應聲而斷。
“婉兒!”
他棄劍跑過來,見我神色有異,麵容蒼白,心急萬分。
“沒事……”我強自一笑,搖搖頭,像是要甩去記憶的死命捆縛。隻是這一搖,卻有細碎花瓣自我發間悄然而落。粉嫩嬌豔的瓣,無力墜於斷弦,自有一種淒清之美。
但,這裏是竹海。
竹生正茂,是不會有花的,這花……
我與柳逸塵心生感應,
這花!
線八、
我們同時抬頭,目光直追那紛揚花瓣下落之源。
竹之顛,一抹幾欲飛去的輕盈人影巧立枝梢,那一枝蒼竹竟隻被壓彎了稍許。柳逸塵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如刀,而同一時刻,那淺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兩道湛湛刀光,由上而下生生劈裂竹林迷蒙綠影,而他自刀光之後看到她的眼眸,含情若水,盈盈一掬。
劍影與刀光相撞,一個招招殺式奪命,一個卻如秋水兩泓,情絲萬段。那密不透風的雙刀絆住柳逸塵的劍勢,倒有些要將他牽帶著舞一著刀劍相合的味道。
我這才發現,那雙刀清亮的影中竟生出一片嫣紅之色。
相思絆。
心中一凜。傳聞雙刀相思絆與主人心意相連,當練至了人刀合一之境,心中有情之時則刀化嫣紅。招式威力亦倍增。柳逸塵身子初愈,更不用說這女子武功已在他之上,眼看就要敗。
嫣然一片旖光中,青鋒已漸為緊裹,他隻覺得劍突然變得重如萬斤巨石,遞出猶如刺進泥潭,施不出平時一半力道。但他不能輸。
因為他身邊還有個不會武功的婉兒。
左手輕捏一個劍決,他連人帶劍如一道青虹筆直貫入那刀光!
而粉色的一片光,卻因他這以命相搏的一式突然盡散,女子身形疾退。
三兩起落,她已卓然立在兩丈開外。
清風徐拂,女子的衣裳成為竹林中唯一一抹豔麗花色。她雙頰透出輕淺卻奇異的紅。
我是個大夫。心知她強自撤回雙刀,己身必然要受功力反噬。此時翻湧的血氣為她暗自壓製,想必也不太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