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會去餐廳裏進食,叫一些昂貴的菜。記得,以前不知在哪裏看過這樣的定律:
女人願意付賬的原因有四。
一、她是他太太。
二、她剛剛收到男人一份名貴的禮物,所以良心發現,獲利回吐。
三、他是她的舊情人,她要向他炫耀她生活比他好。
四、這個男人妄想追求她,她要挫一挫他的自尊心。
若是以前,我必然將其奉為真理。然而此刻,四條原因無一道出真相,偽定律。由她付賬是約定。並且,我根本付不起。還發現一點,她從來不給服務生小費。吝嗇便是,絕不在任何跟自己沒有多大關聯的人身上做任何犧牲。由此可以確定,她並未愛過我一絲一毫。
每次都去不同的餐廳,當她付賬的時候,收銀員和服務生都會看我們。眼神的含義對她是不滿,因為沒給小費。對我則是不屑和輕佻。我亦回敬他們一眼,以示警告。我不是吃軟飯的。付出得太多,近乎犧牲,不是金錢可以清算的。
吃過飯以後,通常去逛街。流火的人群,她同我牽手徜徉。她在商場裏買衣服給我。好不好看。她問。
我試穿一件燈心絨襯衫。已經無心審美,敷衍著說,還行。
她便買下。自己挑一件羊絨材質的衣服裝進盒子裏。
自尊受挫,卻無能為力。
提著滿滿兩袋東西。傾斜的街角,繁茂的梧桐落下巨大陰影。我們接吻。舌頭繾綣糾纏,濕潤幹涸的眼。我小心的卷住她的舌頭,盡量避免牙齒相碰。
你學了接吻。她問,現在比前些日子在技巧上有了很大提高。
沒。我說。她不了解,一個人理智的時候,任何事都能做做恰如其分。我正極力做好感情上的投資,不然,我將輸得很慘。
你有接吻的天分。
含義不明的褒揚。抑或諷刺。
時間在驚卻彷徨的參悟中流逝。我像一枝指針,一格一格的旋轉繞圈,畫出一道又一道無形的圓。她便是圓心。指針指向千萬個方向,就算我想逃離,也沒有正確的方向。隻能依附於她。
花更多的時間去樓頂或者陽台。陽台空蕩無物,鐵欄杆鏽跡斑斑,褐黃褐黃的。用手搓揉,鐵鏽就會剝落,倉促的斷裂。
天空總是模糊的。
一個月,亦模糊的度過。
我說,陽台是不是太空了,應該擺上點什麼。
她略略思索一番。買兩盆花吧。
那天,我們乘車去了花市。大大小小奇形怪狀的盆景和花卉,芳香不真實的彌漫,葉片上滾動的水珠清新透潤,賞心悅目。
她跟老板討價還價。老板是一個中年男人,衣著樸實,模樣老實厚道,憨態可掬。但說話卻油腔滑調,對花價沒有一分退讓的意思。人不可貌相。
價錢終於在老板的堅持下敲定。她買了一盆萬年青和一株紫色的風信子。氣味馥鬱凜冽。
為什麼買風信子,君子蘭更好看不是麼。
不清楚,我喜歡它的氣味。她說。
風信子,又名洋水仙。NARCISSE香水。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什麼東西。風信子被認為是源於妒忌的爛漫之花。古希臘神話中有這麼一個傳說:宙斯的外孫Hyacinthus是希臘的植物神,為一俊美少年。太陽神阿波羅和西風神澤費羅斯都與他非常要好,然而海辛瑟斯隻與阿波羅親近,他們一起去打魚,打獵,進行各種體育活動,西風神甚為妒忌。有一回阿波羅與海辛瑟斯一起擲鐵餅,阿波羅先擲,海辛瑟斯在一邊等著。西風神乘機改變了鐵餅的軌跡,將它吹向海辛瑟斯,結果打破了海辛瑟斯的前額。阿波羅想盡一切辦法挽救海辛瑟斯的生命,可是無濟於事。在鮮血染紅的土地上長出了一株風信子,太陽神就將其命名為Hyacinthus,以紀念好友。
妒忌,別人的生活。
這些,我隻能守口如瓶,諱莫如深。
已經很久沒有做夢,夢境於我來說,幾乎成為了一個奢侈的夙願。終日沉淪在縹緲的構想裏,遊戲人間,淡褪了昔日疾苦的淒彩痛色。夢亦業已愈加的渴望而不可求。
當天晚上,依舊抱著嵐入睡,聽她沉悶而清晰的心跳。夢卻無端造訪。
一張皺巴巴的臉出現在我眼前,像突然伸過來的手,慢慢的向我逼近。幽藍而怨憤的瞳孔,像兩個罪惡的黑洞,吸蝕掉所有光線。它掙紮著咧開嘴,殷紅的液體噴湧出來,一汩,又一汩。扭曲而尖銳的哭聲,刺破岑寂的暗夜,無比遙遠。
那是一張嬰兒的臉。
幼小的身體在黑暗中清晰起來。白白胖胖的肚子,肥大的腦袋,血乎乎的四肢在空中揮舞,抓撓。它似乎是要抓住我。它的眼睛漸漸變得絕望,卻依舊死死的盯著我。柔嫩的潔白肌膚變得通紅。頭發,鼻子,手,腳,小肚子,全是紅色。黏稠的血水在末端一滴一滴的掉落,掉入無盡的黑暗。
我顫抖的伸出手,彎曲的手指靠近它,可它卻在倒退,飄著。黑暗逐漸覆蓋它的全身。開始想抓住我的手掌,流血的小嘴,最後是那雙無助的眼睛。消失了。
猛然睜開眼,一些破碎的月光正落在我的臉上。
她恬靜的睡著,平滑的肚子泛著白皙的光。
兩個月已經過去,卻沒有一點變化。她懷孕的時間,應該不隻兩個月。
我搖醒她。嵐,明天去醫院做個檢查吧。
她睡眼惺忪。做什麼檢查。
檢查看看胎兒的發育情況。
我沒告訴她我的懷疑,有可能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她微笑,翻身親我的額頭。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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