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沒有抬頭去看夏雲初一眼,隻是癡癡地望著自己腿上可怖的傷口。要不是夏雲初說話的時候,他的肩膀會隨之而變化顫抖,夏雲初甚至要以為這人根本沒將她說的話聽進去。
夏雲初看著對方那模樣,心知再勉強多說也是無用。她說得多了,反倒是讓四周的人愈發懷疑她。
她穩了穩心神,最後道,“你可以考慮考慮。若是你不願意,我絕不勉強。”
一直到她說出這句話來以後,那傷兵才輕輕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抬頭去看她一眼。
夏雲初心中歎息,自己身上手上的顫抖都還沒止住,趕緊就拉著李順一道,從那病榻前邊走開了。
等繞開了那病榻以後,跟在夏雲初附近的醫兵一下就都湧上了前來,每一個眼神裏邊都帶著話,欲言又止地看著夏雲初,可卻又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全都隻是相互左右對望,好像在催促著別人趕緊開口一樣。
夏雲初早知道他們想要說什麼,幹脆也不等他們開口,就問,“你們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不過我所要做的事,也沒你們想的那樣驚駭。傷口上有了腐肉,要將腐肉切除。而這人不過是傷得太重,整條腿都是腐化發膿的傷口,所以隻能將雙腿都切去。”
那些醫兵左右看了看,中間有個年紀大些的猶豫了一下,見夏雲初臉上沒什麼責怪的神色,這才咳嗽了一聲,道,“這……我也能想明白。隻是這人斷了腿,如何還能活下去呢。”
夏雲初搖搖頭,道,“軍中難道就不曾有過斷手斷腿還活著的人麼?”
那名醫兵頓時啞然。
這樣的人雖然少,卻也並不是沒有。
軍中多傷殘,好些士兵在戰場上被砍斷了手腳,有的逐漸死去,而有一部分卻是僥幸活了下來。
“可、他身上帶了傷,人又一直燒著。你若是強行再將他的雙腳斬斷,他豈非傷上加上,恐怕痛也要痛死了,怎麼還能活命呢?”那位醫兵又皺眉追問。
夏雲初抬頭看了看他的臉,發現這人麵上並沒有刁難的神色,隻是緊鎖著眉頭,好像隻是在詢問一個難以想通的問題。
她見了那醫兵神態,忍不住在心中點頭。
這一位想來是懂些醫術,真心為傷兵著想,也想要弄明白這些醫術問題的。
見周圍的人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夏雲初的心情也跟著放鬆了一些,道,“若是先將人灌醉呢?”
四周的醫兵一怔,接著都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來。
夏雲初又吸了口氣,幹脆將自己的想法一股腦地都說了出來,“那人腿上傷得太重,無論如何也是保不住雙腿的。他若是想得個全屍,我也不會勉強。但他若願意,我是想先以酒灌醉傷員,將他的病處切除,再以燙灼為他止血。順子哥先前曾被我用這燙灼的方式處理過傷口,想來不會出大差錯。”
用酒是個險法子。
血液裏一旦有了過量的酒精,就會特別容易造成大出血。
可已經逼到了這份上,她也顧不得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