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最初的狂熱期,奶茶車恢複了正常,不過生意一直不錯。牧嶸規定了嚴格的上班時間,一到點就拉著她收攤回家,高三的學業很重。阿信經常過來接他們,林微笑發現,牧嶸和阿信感情很好,牧嶸叫阿信哥,但他們並不是兄弟,連表兄弟都不是,在牧家待這麼久,都是阿信在照顧他。阿信也經常來別墅過夜,不過他每次都背著把大提琴出去,至於幾時回來,就不曉得。
這天,林微笑隨口問了一句:“阿信每次背著大提琴去哪裏?”
“哥去給姐姐拉琴,”牧嶸眼睛一暗,“阿信是我姐姐的男朋友。”
林微笑手一滑,正在擦的杯子差點落地,腦中閃過阿信戴在無名指的戒指:“他們結婚了?”
“沒,姐姐出事時還沒畢業,哥不相信姐姐死了,姐姐出事那天,哥剛買了戒指準備求婚,他們本來約好一畢業就結婚,沒想到……”
牧嶸的嗓音全是濃濃的悲傷:“哥在葬禮上戴上戒指,說生死不離。”
生死不離,林微笑傻住了,她腦中閃過被摔得粉碎的玉觀音。她本想扔的,但扔了幾次都舍不得又撿回來,最後碎片被縫在小包包,貼在心口,多少個夜晚,她快撐不下去,就拿出來,想著他對著所有人說。
“我愛林夕落。”
“我要和林夕落一輩子。”
生死不離,許小虎和林夕落的一輩子在哪裏?
林微笑突然覺得胸口很悶,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壓得她快窒息:“我去海邊走走。”
“微笑!”牧嶸在後麵喊了一句,林微笑沒有回頭。
林微笑遠遠地就看到阿信,他在拉琴,琴聲低沉溫柔,嗚咽纏綿,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海天一色,阿信隻留世界一個清瘦孤獨的背影,林微笑看不到他的神情,卻想象得出,定是滿眸的情深和思念。
林微笑對阿信並不了解,她隻知道,他是個好人,沒想到他竟是牧嶸姐姐的男友。
聽牧嶸說,阿信當警察就是為了找姐姐。真是個傻子,林微笑想,眼睛卻有些酸,要能找到早找到了,這麼多年過去,抱著希望騙自己,不是讓她在下麵不得安生嗎?
所以,許小虎,你還是忘了我吧,就當林夕落從來沒出現過。
牧嶸跟在林微笑後麵,他不知道她怎麼了,他看到林夕落坐在沙灘上,對著遠處的阿信發呆,突然很莫名想起姐姐曾經說過的話。
“所有女人最後都會愛上阿信。”
“為什麼?”
“因為程長信很壞也很好。”
哥真的很好,姐姐去世後,要不是阿信在照顧他,不知道他要壞成什麼樣子。牧嶸望著他們,驀地想起一句話,遠方啊,除了遙遠,一無所有。
26
午夜下了場雨。
第二天放晴,林微笑推開窗,想到什麼,跑了下去,在花園牆跑來跑去。
牧嶸醒來看到她,好奇地問:“微笑,你在做什麼?”
“帶蝸牛回家。”林微笑抬頭,綻放了大大的笑容。
晨曦的陽光照在花園裏,雨後的花園露珠閃閃發光,林微笑就站在這片生機勃勃的綠色裏展顏一笑,一瞬間,所有的顏色都不如她的笑容清新動人,原來她笑起來這麼好看,牧嶸三下兩下跳樓,看她忙碌。
“這是幹嗎?”
“這是學鹿鹿的,他就是這樣,傻裏傻氣,但善良得很可愛。”
林微笑把鹿鹿解救蝸牛的事告訴牧嶸,她當然忘不了,那天她是看到鹿鹿連蝸牛都關心,卻不在乎媽媽,一怒之下扔了鹿鹿,她低下頭,笑容有些暗淡:“唉,我也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用,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我想,我做一點好事,也就能快點找到鹿鹿!”
牧嶸遲疑了一下,小聲問:“要是找不到呢?”
“不會找不到的,”林微笑的眼睛亮得嚇人,“中國這麼大,這麼多人,他偏偏做了我弟弟,他是我弟弟,我要找到他,一天找不到我,我就找一天,一輩子找不到,我就找一輩子,找到死,到死都找不到,我也認了!”
牧嶸沒說話,學著她,把蝸牛放到濕潤的草地。
林微笑低著頭找蝸牛:“有時候,我覺得我和蝸牛蠻像的。”
“啊?”牧嶸挑眉。
“背著殼,爬得慢,無論怎麼努力,都追不上時光的速度,不過,”林微笑抬頭,又是一張大大的笑臉,“別人用爬,我用跑,就算是蝸牛,也有追上的一天,所以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鹿鹿。”
牧嶸沉默,他想反駁,中國是不大,可是於千千萬萬找一個生死不明的人也不是那麼容易,鹿鹿要找,可有些事不是努力了就有用。他正在組織語言,阿信背著大提琴進來:“對呀,隻要用心找,總能找得到。”
也不知道他去哪裏了,他似乎很疲倦,說:“微笑,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