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蝸牛的殼(5)(3 / 3)

四月一日是阿信的生日,那天說好了,阿信叫林微笑陪他去應付一下。

可等她到阿信說的地方,卻沒人。林微笑暗暗覺得不安,打他手機,關機,她到靜海,隻看到阿信的車,人不見了。阿信不會想不開吧,林微笑嚇得快站不住,在車裏找到手電筒,沿著沙灘找,邊找邊喊。

“阿信!程長信!你在哪裏?快出來!”

沒有回應,空蕩蕩的海岸隻有林微笑孤零零地喊著。海水日複一日拍著礁石,寧靜海依舊寧靜,天空掛著個巨大的月亮,慘白慘白,就像在嘲笑這可笑的人間。林微笑就這樣找了一夜,手電筒沒電了,聲音喊啞了,腳也起泡了。

她一夜未歸,牧嶸也在家等了一夜,他當然知道今天是阿信的生日。

姐姐的墓在老家,每年的這一天,阿信都會飛回去。他不相信姐姐死了,這一天卻要讓姐姐陪著,真是矛盾極了,牧嶸卻能理解,不過今年不同,阿信沒有回老家,微笑沒回來,他們一起過的生日吧。

昨晚他沒跟林微笑出去,他不想再跟了,累了,而且該為哥高興的吧,哥終於想開了。

可他睡不著,怎麼也睡不著,他起來,對著空蕩蕩的屋子發呆,好冷,又是一個人,為什麼他總是一個人,鏡子裏照出一個少年,挺拔俊朗,很多人誇他好看,可又怎樣?長得再好,也沒人多看一眼,爸爸是,微笑也是。

天亮了,他起身茫然地往外走,不知不覺走到海邊,望著一望無際的海麵,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他哭了,委屈的,難過的,像隻受傷的小獸,他把傷口露出來給人看,可是沒人撫摸親吻,哪怕看一眼都沒有。

聲音很小,極度壓抑,這個少年痛苦地問。

“怎麼辦,姐姐,我喜歡上林微笑了……”

他貪心了,不想隻當她的親人,想做更多,親親她,抱抱她,心疼她。

牧嶸哭了一會兒就停了,擦掉淚,他依舊是那個飛揚跋扈的牧二少。隻是一夜沒睡,頭重腳輕,走路像飄,好不容易,他飄回家,看到林微笑坐在沙發上,十分狼狽,全身幾乎濕透了,慘白著一張臉,無意識地問。

“怎麼辦,牧嶸,我找不到阿信,他是不是出事了?”

剛說完,身子一歪,直直倒在牧嶸麵前。

牧嶸伸手抱住她,瘋了似的開車送她去醫院。

慶幸的是,醫生說沒事,隻是驚嚇過度,他才想起來給阿信打了電話。

“哥,你在哪裏?”

“我還能在哪裏?”阿信的嗓音也是濃濃的疲倦,“我在你姐這兒。”

牧嶸所有的指責全堵在喉嚨裏,他什麼話都沒法說。掛了手機,牧嶸看著睡過去的微笑,輕輕幫她整了整頭發,動作很溫柔,像全世界最珍貴的人。他想起剛才的林微笑,完全一副被拋棄的模樣。

他腦補出一出兩人約好過生日,結果阿信爽約,丟了她回去陪死去姐姐的戲碼。

傻瓜,活人怎麼比得過死人?

微笑睡了,牧嶸去打飯,回來看到阿信已經回來了,坐在床頭,微笑緊緊地抱著他,情緒激動:“你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她真怕阿信想不開,隻要他還活著,什麼都沒關係。她再也受不了有人死去,有人離開。

而牧嶸躲在門後,指甲深深陷進手心,為她心疼,不公平,命運對她從來不公平。

她總是活得這麼委屈,連愛一個人也這麼委屈。

他握著拳,下了一個決定。

那晚的事,三個人心照不宣誰也沒再提。很快五月到了,高考一天天近了,林微笑和牧嶸全身心投入高考,而阿信也恢複成那個做什麼都靠譜的警察,但他沒再請求林微笑裝他女友。

27

一切轟轟烈烈終將平平淡淡過去。

6月7日,這個對高考學子意義非凡的日子,林微笑第二次麵對它。

考試前一晚,她睡不著,醒來去倒水,看到客廳坐著一個人。

“牧叔叔?”

“明天高考了,我來看下小嶸。”

“那你為什麼——”不白天來?牧嶸都睡了。

她沒說出,牧父哪兒會不明白,有些尷尬:“我們還是老樣子,不怎麼說話。”

何止不說話,他每次來,牧嶸都陰陽怪氣“爸爸,你來看我精神病有沒有再犯”。十幾歲的孩子叛逆得很,牧嶸在被抓進精神院前做了很多出格的事,自殘,打架,怎麼瘋狂怎麼來,牧父也是沒辦法,但他怎麼也忘不了牧嶸進去的眼神。

他狠狠地盯著父親,一直盯著他,最後,唇動了動,無聲說了句,“爸爸,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那一刻,牧父的心在滴血,他要怎麼跟小兒子解釋,他比誰都不願送他去治療,承認兒子有病,可是他不這樣做,連他也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