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在小區停下,林微笑知道,Z城有名的高端住宅區,以精裝修和清靜著稱。
許小虎拉她下車:“夕落,你放心,我一個人住。”
許小虎讓她坐下,他去倒水。林微笑打量房子,房子不大,單身公寓的格局,布置得也簡潔但很精致,小細節凸顯奢貴,還很新,應當是搬進來沒多久。許小虎倒了水,坐到對麵,脫了西裝,襯衫卷起來。他穿西裝倒很好看,氣宇軒昂,一副精英範,就是表情有點傻,直直盯著自己,生怕她又逃了似的。
林微笑淺笑:“你開始穿西裝了?”
這一次他們是真的成人了,她方便跑新聞,穿得很簡單,素麵朝天。
他卻像社會人,什麼場合穿什麼衣服。許小虎有些窘迫,臉不自覺紅了:“很傻吧?”
“不會,很好看。”林微笑搖頭,很溫柔地說。
許小虎卻有些惶恐,五年前,她也是突然跑過來找他,這麼溫柔親切,結果他出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他去她家,搖醒林叔叔,隻看到那張字條。高考後三個月,他和林叔叔找了三個月,最後被媽媽拖著回廣州讀書。
那時,他就恨自己,為什麼沒有察覺,她最後見的人是自己。如果留住她,不讓她那麼絕望,她也不會走。他聽王胖子說,知道她放棄考試去找鹿鹿,心都快碎了,太渾蛋了,他真是太渾蛋!
他和王胖子打了一架,他揮舞著拳頭:“你為什麼要告訴她,你明明知道她一定會去找鹿鹿!”
王胖子冷笑,一把推開他:“我還會幫她留意,許小虎,你在幹嗎?你忙著泡妞,忙著和王美娜談戀愛!打我?你真可笑!你他媽想想,你配嗎?”
王胖子冷嘲熱諷,他連一句反駁都沒有。他確實什麼都沒做,他氣昏頭,除了滿心報複和氣她,什麼也沒做。他是眼睜睜地看著她走投無路,最後還為她的苦難推波助瀾,放下最後一根稻草,王胖子說得對,他不配。
許小虎的眼圈慢慢紅了,他坐到她身邊,認真看著她,哽咽著:“夕落。”
真的是你嗎?
她走了五年,他也找了五年,每一天每一刻都想著相遇。現在終於遇見了,他卻踟躕猶豫了,連碰一下都不敢,他怕這一碰醒來又是夢,都是假的,他看著她,紅著眼圈,眼淚在眼眶打轉:“夕落,我找了你好久。”
林微笑的眼淚奪眶而出,她忍不住,她真的忍不住。
不能哭的,可是他叫的是林夕落,不能哭的是林微笑,林夕落是愛哭愛鬧的。現在在他麵前的是林夕落,林夕落撲進許小虎懷裏,像小時候,一有委屈就跑去跟他說,不高興就欺負他:“小虎,許小虎!”
這五年,你在哪裏,你知不知道我過得好苦,我連哭都不敢哭。
許小虎抱著她,眼淚打濕他的頸脖,她哭得這麼用力,這麼拚命。他又想起那年他風塵仆仆從廣州趕回來,看到她在街頭拿著照片一個個問,這是我弟弟,你有沒有見過他。他的心又碎了,他隻能說,對不起,夕落,對不起,他總是在她最需要他時離開。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林微笑把五年積存的眼淚傾瀉而出,她才平靜下來。
許小虎的襯衫大半濕了,他去換衣服,回來用濕毛巾幫她擦眼。毛巾是溫熱的,他擦得很小心,動作很輕柔,眼神也很溫柔,溫柔得林微笑忍不住想,這輩子誰要能嫁給許小虎,一定很幸福的。
他或許不是最優秀的,有這個那個不好,卻是最貼心暖和的。
林微笑淺淺笑了,她伸出手,指頭微微碰了碰他的臉,輕聲說:“小虎。”
小虎,我很想你。
我總希望你能忘了我,又希望你能記著我。
對不起,我就是這麼貪心。
許小虎應著,眼睛暖暖地看她,林微笑說:“跟我講講走後的事。”
許小虎點頭,他慢慢講。她走後,他和林叔叔到處找她,林叔叔水果也不賣了,就天天騎著摩托車,上麵支著張全家福的照片,到處找人,問有沒有看到我兒子,又問有沒有看到我女兒。
別人不耐煩,問,你到底是要找兒子還是女兒?
林叔叔紅著眼說,我找兒子也找女兒。
你是活得有多失敗,兒子丟了,女兒跑了!
別人嘲笑他,林叔叔沉默,一言不發,還有人特別壞,問,這照片上有四個人,你老婆呢?
林叔叔轉身就走,他見識過人性的可怕,卻不知道,有些人就是給條活路都不肯,上下嘴皮一動一動就致人死地。這時候,他總是會想起被流言蜚語纏身的女兒,覺得他對她,真的太不好了。
起初他還會說,要讓我找到夕落,非得把她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