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底樓,劉茫看到林夕落跪在地上,拚命地抱起牧嶸,可他一動不動,毫無回應。有救護車過來,醫護人員拉開她,她號啕大哭,緊緊抱著他,怎麼也不肯放手,仿佛一鬆手,他就會永遠離開她。
為什麼,為什麼總是這樣,她越是努力,可身邊的人還是一個個離開他,媽媽是,牧嶸也是,她是不是得走得遠遠的,他們才能好好的?林夕落哭得聲嘶力竭,已經完全失去控製,她不要這樣的命運。
“微笑,快鬆手!”
她根本聽不到,阿信無奈,隻好一個手刀打暈她,讓擔架一起送走。
他從不後悔讓林夕落去照顧牧嶸,這一天卻後悔了。
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一定不會讓這兩人相遇。
52
三個月後。
林夕落走在醫院的走廊上,走得很快,邊走邊同認識的醫生護士打招呼。
萬幸的是,牧嶸掉下來的地方是很大的沙地,有了緩衝,牧嶸沒死,但嚴重的傷還是讓他陷入昏迷。一個月前剛出ICU,醫生說,身體已經慢慢恢複,但至於能不能醒,還真難說,從三樓跳下去能撿回半條命,已是奇跡。
醫生說:“我們盡人事了,剩下就靠天命了。”
林夕落點頭,沒有說什麼,隻是每天下班,照舊過來醫院看他。
牧父請的高級護理,做事很細心,她也不用做什麼,就陪他說說話,講講最近發生的事,也講過去的事,不管他有沒有聽到,全部都講。
可無論她講什麼,牧嶸都一動一動躺在床上,沒有回應。
他就像一攤死水,沒有一絲波瀾,林夕落看著往日生動愛笑的他,也會覺得難過,忍不住會掉眼淚,不過她現在盡量都微笑,困為牧嶸不願她難過,她要開開心心的,每天微笑,因為她是他的蝸牛小姐。
林夕落走進病房,床前坐著一個人,是牧父。
看到她,點了點頭:“來了。”
“來了。”林夕落笑著點頭,把花瓶的花換上。
“今天怎樣?”
“挺好的。”
兩人說了幾句話,就沒什麼話,望著床上的人。
牧嶸一動不動,因為長久不見日光,臉有些蒼白,下巴也冒出點胡楂,滿麵病容,倒有種頹廢的英俊,還真是像他說的,無論他在哪裏,都帥得無可救藥。
牧父看著兒子,最初的難過震驚過去,到如今變成期盼和平靜。
他沒責怪任何人,隻恨怨自己。外麵的人看他如何成功,可他卻從來沒有好好地保護最親的人,他看著親人一個個離開,他隻剩下這個兒子,現在卻連兒子都躺在這兒,叫一聲爸爸都不可以。
牧父望著兒子,輕聲問:“你知道我最後悔的事是什麼?”
是那年牧嶸因為姐姐的死自責,自殘放縱,他送他去精神病院療養,牧嶸被抓著,在後麵喊“爸爸,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他沒有回頭。他沒回頭,牧嶸也以為他真的不要他了,出來後,他也不要爸爸。
“所以,夕落,我真感謝你讓我們父子和好。”
“不,和我沒關係——”
牧父擺手,他親切地望著林夕落:“夕落,你是個好孩子,我第一次見到你就知道。”
“牧嶸變成這樣不怪你,真的,”經過最初的憤怒,他已經看開了,他也不得不看開,“我剛才問過醫生,牧嶸能不能醒來,不是時間的問題,得看老天肯不肯開恩。牧嶸在這兒躺了三個月,你也守了三個月,夕落,你不心疼自己,我看了都過意不去。”
牧父委婉地開口:“你看,你還這麼年輕——”
他的意思林夕落哪會不明白,隻是她怎麼可能讓牧嶸一個人。
林夕落抬頭,真誠地望著他:“牧叔叔,你的意思我懂,但我和牧嶸說好了做親人,我不會讓他一個人。他一天不醒來,我就等一天,一年不醒來,我就等一年——”
“如果一輩子?他一輩子不醒來?”
“那我就等一輩子。”
牧父站起來,他仔細看著麵前的女孩,沒有一絲的玩笑,她是認真的,他也相信她做得到,她願意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找弟弟,就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去等牧嶸。他想說什麼,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直到他要離開,走出病房,他忍不住說了一句。
“夕落,你不用內疚。”
“我不是內疚,我——”
林夕落說不上來,她隻知道,她現在不能離開牧嶸,絕對不行。
林夕落想起,剛開始,她從昏迷中醒來,瘋了似的守在ICU門口,不吃不喝。後麵是阿信硬拖著她離開。她回家看到那個早壞掉的蛋糕,作成蝸牛的形狀,用巧克力寫著,蝸牛の家,上麵兩個小人手拉手,她隱隱有些明白,腦中閃過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