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場比賽贏不贏, 褚衛都不在乎,他來這趟純粹就是因為好奇,也算是出來見識一番。
被這群人推著上場動筆, 也是趕鴨子上架。
贏不贏,他真的沒打算過, 畢竟拿到這個主題的時候, 他想到的人隻有華榕。
他想將這幅畫送給那個男人。
但現在顯然是不行了。
薄薄的一層宣紙自中腰一分為二,將天山給劈成了一半, 撕開的另一半還沾在了被打翻的墨硯上,好好的一幅畫就被浸染成了這樣, 已經等同於一幅廢畫。
葛老也沒想到大家正在點評呢,眼前的中年男人卻是腳下一個趔趄,直接抬手, 扯上了這幅畫。
他沉著臉, 叫了男人名字:“朱吉海, 你這是在幹什麼?”
朱吉海慌忙地站直了身體, 連忙說道:“剛剛有人推了我一把, 這上麵實在太擠了。”
台子不是很大,上麵圍著好些個人, 幾乎將剛剛的考桌圍滿了,大家都在專心致誌地看畫,根本就沒誰注意到這件事情。
要是不小心擠著了, 倒也不是不可能。
葛老拿起剩下的那半張,看著這上的落款,麵色可惜的很。
作畫的人都知道,有些畫永遠都畫不出一模一樣的第二幅,即便是畫一樣, 意境也是不同的,作畫人的心情也是不一樣的。
一幅畫能照印出人的情緒,眼前這幅畫意境難得,情緒更是飽含深意,乃是一幅佳作。
現在這麼看來,連修複都做不了了。
朱吉海瞧著葛老的臉色緩了下來,打著笑臉說道:“一幅畫而已,還能再畫的,我這也是不小心,無心之過。”
說著自己的過錯,可是麵上一點也不覺得愧疚,或者說有任何的歉意。
看這模樣,竟是就打算這麼輕飄飄地揭過去,全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褚衛也見過不少厚顏無恥之人,這種不要臉的人也不是第一次見了,還能怕了不成。
他原本就不是什麼受氣的主,哪有人欺負到臉上,還能無動於衷的。
眾人都在惋惜呢,卻聽著作畫的人問道:“那你要怎麼賠償呢?”
朱吉海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重複了一句:“賠償?”
他完全沒想過這種比賽用來畫著助興的畫還要賠償的。
褚衛雖然站在台下,可雙手背在身後抬頭看他的樣子絲毫不懼,也不覺得自己這話說出來有什麼不妥。
顯然愣著的不知朱吉海一個人,在場的人多少都有些怔愣。
褚衛與他對視,目光毫無所動:“損壞了別人的東西,賠償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朱吉海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不過就是隨手作的一幅畫而已,哪裏就需要賠償了。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畫還需要賠償的。”
褚衛毫不讓步地反駁道:“那是你自己孤陋寡聞,難道弄壞了別人的東西你還有理了不成。”
朱吉海覺得自己今天出門是不是沒看黃曆,不然怎麼會碰到這麼一樁事情。
周圍的人也都麵麵相覷,反倒是葛老沉默了一下,跟著應和道:“確實應該賠償,這畫乃是小朋友所作,他具有這幅畫的著作權,弄壞了,理應賠償。”
著作權這種東西大多數時候,人們沒那麼在意,但事實上就跟文學創作一樣,他是具有價值的。
哪怕隻是一首詩,一篇文,隻要是原創,他都具有價值型。
朱吉海更沒有想到,葛老竟然會站在褚衛那邊。
今日來參加書法展的人很多,全都是書法界有名的人物,他自己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平日裏賣賣字畫,賣賣設計,倒也是混的風生水起。
在他眼裏,隻有名人的畫,或者像他這種被別人需要定製的東西,那才是具有價值的。
什麼時候,一場小小的比賽上的即興創作,都需要估價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
畫是他損壞的,這點想讓也讓不掉。
朱吉海雖然不高興,但也知道想要在這個圈子裏走下去,必然不能得罪葛老,得罪周遭的任何一個人。
不過就是一幅名不見經傳的畫而已,能值幾個錢,他賠就是了。
也不知道這是從哪裏冒出來的,見錢眼開的人。
朱吉海收斂地笑了笑,決定讓自己顯得大度一點,省的別人說他欺負小朋友。
“葛老說的是,瞧我這話說的,既然這畫是小朋友創作的,那弄壞了,理應賠償,我看這畫意境不錯,畫的也挺好,五萬,就當是我補償你的一點心意了。”
別說五萬,在朱吉海眼裏,這畫五千塊他都不願意給,但是為了彰顯自己的大度,好彌補剛才的失態,他故意將價格往高了說。
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是誰的畫家,就這麼一幅半小時裏畫出來的話,五萬塊,真的是太抬舉他了。
周圍的人也沒說這個價格好,也沒說不好,眾人隻是將目光放在了褚衛的身上。
朱吉海顯然沒有想過褚衛還有拒絕的意思,話既然說出去了,那自然是要當著大家夥的麵給辦到的。
他從台上下來,親親熱熱地說道:“你有卡號嗎?我這就叫秘書將錢打給你,年輕人賺錢也不容易,想當初,我也是從你這麼大,一點一點走過來的。”
他走做到這一步了,自認為是仁至義盡了。
葛老還在惋惜那幅畫,對於朱吉海的話並沒有作出什麼評價。
周遭圍的人越來越多,整個展廳就這麼大,這邊這麼熱鬧,頓時都圍過來觀望了。
有好事者抱著好奇地心態,上去看了那幅畫。
盡管隻剩下一半的,但是這一半也足以看出作畫者筆下的功力。
在看到落款的時候,有人倒是遲疑了一下。
——褚衛。
這名字怎麼這麼耳熟呢,似乎在什麼地方聽過。
褚衛撩起眼皮,看著自說自話的男人,突然開口問道:“你這自說自話的本事,也是這麼一點一點學過來的?”
朱吉海一愣,壓根沒想過褚衛會這麼回他。
在他看來,五萬塊真的已經是很高的價格了,但是看著他這樣子,明顯是不滿意的。
朱吉海並不是什麼善茬,要不是周圍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早就拍屁股走人,那還能留在這裏,跟著做這些場麵事。
聽到褚衛這話,當即沉下了臉。
退讓是有限度的,一味地退讓,會顯得自己好像怕了對方一樣。
這麼一個毛頭小子,竟然妄想著騎到他頭上來,豈不是可笑。
至此,朱吉海已經認定對方根本就是想要敲詐,來訛錢了。
他目光沉沉地看著褚衛,意味深長地說道:“年輕人還是以打磨作品為己任,而不是整天想著怎麼利用這麼點班門弄斧的本事到處敲詐,什麼貨賣什麼錢,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話說到這份上,約莫等於是撕開臉皮了。
褚衛頗為讚同地點了點頭:“你這話我非常同意,什麼貨賣什麼錢。”
說著他直直地看著他,露出一個幾乎算是平靜的笑:“我上一幅流落在外的畫也就拍了五千萬而已。”
那幅流落在外的貔貅圖當初在s市的慈善拍賣會上,被人用五千萬的價格給買走了,當時他還覺得貴。
可後來華榕給他做了這方麵的功課,那幅貔貅圖能辟邪鎮宅,功效極佳,對於有錢的大戶人家來說,五千萬,隻能是賺了,價格一點都不高。
褚衛這話一出,全場嘩然。
大家都不可思議地看著他,紛紛相互竊竊私語,這個少年到底哪裏來的底氣,說自己的畫值五千萬。
朱吉海更是驚呼,脫口而出道:“五千萬,你想錢想瘋了吧。”
就這麼一幅破畫值五千萬,哪個眼瞎的才會花錢買這麼一幅畫。
就連葛老這會也覺得不可思議起來。
五千萬未免太過離譜,即便是他,一幅畫也賣不出五千萬的天價。
朱吉海沉著臉,怒罵道:“我倒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本事,一幅畫賣個五千萬,那你倒是說說,是什麼名畫,這麼值錢?”
五千萬的畫,在他們圈子裏,不可能沒有人聽說過,如果誰都不知道的話,那隻有一個可能,便是這個少年在撒謊。
事實上,不少人都認定他在撒謊。
年少成名的畫家不是沒有,但是像他這個年紀,一幅畫五千萬,絕對不可能,最關鍵的是,大家都沒有聽說過。
眾人全都看著褚衛,少年人沉著穩定,未曾有一絲的懼色。
“這位小友,不知你口中的畫到底是什麼,說出來,也好讓大家共同欣賞一下。”
“今日的這書畫展就是用來展示的,你也不用藏著掖著。”
“你這麼一說,大家夥可都是好奇的很。”
褚衛不說話,朱吉海這下篤定,他根本就是在騙人。
男人上前兩步,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得意,他誇下海口毫不猶豫地說道:“若是你真有畫能賣出五千萬,那今日這畫我便照價賠償,我朱吉海說倒做到。”
褚衛等的就是這句話了,雖然他沒辦法找到那五千萬的字畫證據,但是他男人一定可以。
這麼強有力的場外求助,不開口,那他就是傻子。
其實,但凡這位大叔態度好那麼一點,他也不至於這麼咄咄逼人。
可從一開始就一點歉疚都沒有,甚至還用那種幾乎是高高在上的眼光來打量他,打量他的畫,是誰都忍不了的。
隻是,沒等到褚衛聯係華榕呢,就有人驚疑地問道:“你是……褚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