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卷 第7章 黑與白的協奏曲 part7(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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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被建在山丘上的森林精靈的大型露營地,並非為隻有進行著關聯任務的玩家才能夠進入的臨時【Instant】地圖,所以在偶然之下出現了複數個隊伍都以那裏為目的地是有可能的。而且,圍繞著完成順序產生了麻煩,也不能說是絕對沒有。

然而其概率依照最前線組隻有區區數十人的現狀應該相當地低才對,說到底正在進行著精靈戰爭任務的就唯獨我和亞絲娜,還有公會DKB而已。那麼我所看到的,是DKB的內訌嗎。

雖然並不想摻和到那種事情裏去,不過就在我窺探情況的數秒之間,對峙著的兩個集團的情緒似乎更為高漲了。在那個地方鬧得再厲害一點的話,山丘上的露營地裏的精靈戰士們說不定會對此作出反應,加強警備。無可奈何之下,我姑且為了把握情況而靜悄悄地攀上山崖。

我現在的位置,是在向南邊描出半圓的山丘的西端。估計約有十數人規模的集團則是聚集於南端。兩個地點之間的斜麵上就隻有一點點樹叢,再怎麼說也不能一直線地接近那裏。首先進入環繞著山丘的森林,再跨過蜿蜒在地麵上的樹根和灌木往東南方向前進。

或許是通過數日來在森林中的生活形成了習慣吧,僅在數十秒之間就暢行無礙地到達了目標地點。在森林的邊緣聳立著預期之中的大樹,於是緊貼到粗壯樹幹的裏側,以防萬一又發動了隱蔽技能後再偷偷地窺視過去。

山丘的山腳下,被踩硬的小路往東西方向延伸,登上山丘的道路在它的中間分歧向北麵。在那條T字路——雖然從我的位置來看是⊥字路——部分上,有著相互敵視著的兩個集團。人數是,東側六人。相對的,西側大概超過了十人。如果是DKB的內部糾紛,集合在這裏的應該幾乎是公會的全員了。

被朦朧的月光所映照的玩家們,現在似乎還不至於拔出劍來。然而,已經把手放在武器的柄上的人也為數不少,險惡的氛圍如同能令人生疼般地傳遞了過來。盡管剛才的那陣對罵聲有所收斂,可是卻反而讓人覺得緊迫的程度愈發增長。

就在我探視到那裏的時候,從人數較少的右側的集團中,走出了一位玩家。

把長發束在身後,左腰上掛著細長的彎刀。那毫無疑問就是《DragonKnightsBrigade》的領隊,林德。雖然從我的位置幾乎隻能看到輪廓,不過也能感覺到那張原本就很銳利的麵容似乎格外緊張。

林德向對峙著的集團的中央定睛而視,隨即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再這麼爭論下去也隻會沒完沒了的。率先到達這個地點的是我們。依照規矩,請讓我們這邊進行任務。」

就內訌而言,這交談方式有點拘謹啊……不過這番思考也不過瞬息之間。

從左側也猛地跳出了一個人,用右手的食指指在林德的眼前。

「就算你說什麼率先也不過幾十秒吧!」

——!!

我險些就發出了聲音,慌忙之間閉上了嘴。

如流星錘【MorningStar】般地長著刺的發型、背上的單手劍、還有那比起其他都更為引人注目的充滿氣勢的關西腔。公會ALS——《艾恩葛朗特解放隊》的領隊牙王,隻可能是那個人。

這樣的話也就是說,與包含林德在內的六人對峙的十數人,是ALS的成員嗎。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到這個露營地裏來。

我的疑問,被牙王接下來的發怒聲解答了一半。

「說到底,規矩是啥啊!要是你自個兒決定的話,咱可沒有照那個幹的道理!咱說什麼也得把這裏的襲擊任務幹完啊!」

把襲擊任務,幹完。

牙王的確是這麼說的。那麼,ALS一方,也正在進行著精靈戰爭戰役任務——而且還是在黑精靈一方——是這麼一回事嗎。可是,明明在今天……不對,昨天中午前進行的地區頭目攻略戰中,向ALS的成員繞著圈子提起時,他們說了對戰役什麼的毫無興趣之類的話。

可能性有兩種。是向全部公會成員提出了封口令嗎,還是說從昨天的午後就開始任務,在僅僅十二小時內就到達了第六章呢?

後者有點令人難以置信。姑且不論僅戰鬥一回就能完成的《翡翠的秘鑰》,要在半天以內接二連三地把《毒蜘蛛討伐》、《餞別之花》、《緊急指令》、《消失的士兵》完成的話,就絕對有由熟知這些任務的人……例如原封測者來充當向導的必要…………

——有。

在ALS中,也有滿足那個條件的玩家。

在區區數分鍾前,於山丘背側的河岸邊和我交鋒的鎖頭巾【Coif】男,摩爾提。那家夥遮住了臉,換掉了主武器,潛入到了兩邊的公會之中。如果他能做DKB的向導的話,當然在ALS一方也可以。

換句話說,牙王向摩爾提尋求了幫助,火急火燎地把戰役任務推進到這個地步了?可是,對於那個男人來說,應該是有著《不和原封測者打交道》這個政策才對的。不惜違背這個準則,為何這麼突然地……?

把雙眼凝視於即便陷入混亂也依舊對峙著的兩位領隊身上,這次是林德發出了無法掩飾其焦躁的聲音。

「任務和狩獵場要按順序來,這個是理所當然的規矩吧!牙王先生,如果你現在也是處於率領公會的立場上的話,不懂得這個道理可是會很令人困擾的!」

聽到這對於林德來說算是很稀奇的以勢壓人的措辭後,我感覺到牙王咯地咬響了他那碩大的犬齒。

「道理?你說道理?林德親,你是在說那個麼?」

把雙手倏地抱在胸前,大大地把身體後仰,瞪著比自己要高的林德的臉補充道。

「那麼咱也要得嘮兩句了。你啊,到了第三層來之後一直捂著不說對吧。這個精靈任務,對於樓層頭目攻略來說可是必須的啊!」

「哈……!?」

就在這陣驚愕的聲響,化為音量震動假想的空氣的前一刻,我急急忙忙地捂住嘴巴。

確實,進行戰役就能夠獲得作為報酬的錢【Cor】和經驗值和道具,不過還不至於說它到了樓層攻略所必須的地步。不管是否接受任務,迷宮區的門扉都會打開,也能夠進入頭目房間,隻要打倒了樓層頭目就能前往上麵的樓層。至少,在封測時代,不對,就連正式開服後的第一層和第二層亦是如此。即便萬一,從這個第三層起改變了模式能在這個階段就得知這一點的人也應該是不存在的。

可是,牙王就像是對他的話語有著絕對的自信般,繼續著那充滿憤慨的譴責。

「才五天前的事兒呀,你也還記得吧。在第二層的頭目戰裏,咱就因為不知道頭目牛會增到三頭,所以才差點全滅了唷。同樣的坑,在這個第三層也挖好了。不完成任務、把個啥道具弄到手的話,在頭目戰裏就會碰上大麻煩呐。你啊,明明知道這件事,在之前的會議裏卻一個字兒也不說!這算個哪門子道理啊!」

「……不……」

——不對!

【鳴泣:論破!それは違うぞ!】

躲在大樹後麵的我拚命地壓抑住想和林德同時喊出的衝動。

至少,在封測的時候,即便把在第三層能夠進行的範圍內的戰役任務全部完成也沒有入手什麼對樓層頭目專用的特效道具。正如剛才也考慮過的,盡管或許報酬自封測那時有所更改,不過就算是這樣,能夠對此斷言的,也僅限於已經把在這一層會延續到第十章的任務給全部完成了的人而已。從自第三層開通算起才過去了四天不到的現狀來看,實在是無法想象會存在那種玩家。直到戰役的中盤的確是可以一路衝刺,不過第九、第十章可是會耗費上一天時間的長篇任務。

換言之,牙王說出的那番有關特效道具的話,有很高的可能性是由某人有意圖地傳播出去的假情報。而那個某人,恐怕就是……。

「……不對,我不知道有那種事!」

林德的叫聲,使我的的思考一時停止了。對準雙眼的焦點後,彎刀使的眉間刻上了即便從這個距離也能一清二楚的深穀般的皺紋,瞪著挺起胸脯的牙王。

「DKB【我們】會進行戰役任務,單純是以經驗值和報酬道具為目標!因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沒必要說,僅此而已!!」

「哈,那個報酬道具的啥玩意兒就是頭目戰必須要用到的對吧!」

牙王猛地挺身上前,從極近的距離對上了林德的視線。

「你到最後,不還是想當前線組的頭頭嘛!咱才不要被那種談資論輩的規矩說三道四咧,這裏讓咱們先過去。你們老老實實地在那裏等著啊!」

準備斷然地轉過身去的牙王的左肩,被林德的手按住了。隨即,並排在兩者後方的公會成員們之間,也流動起緊張的氣氛。

「等等,別做這種自作主張的事!說不定你們還沒知道,那邊的關鍵地點在某個人完成任務後就會消失,再在森林的某處隨機刷出。就算在這裏等著也好,我們這邊就不能完成了啊!」

聽到那句話,牙王也伸出左手揪住林德的胸襟。

「說白了不還是這個嘛!也就是說,你們完成了咱不就不能完成了嗎!」

「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先到達的一方有優先權啊!」

「都說了,我才不曉得那種規矩咧!要咱說,就用更好懂的規矩來決定咋樣啊!」

「……你那是什麼意思!」

……糟糕。

兩個人都完全血湧上頭了。雖然在發展為真正的危險前,DKB的西瓦塔等人說不定會介入調停,不過要是ALS那邊沒有同等資格的、而且是如今還能保持冷靜的幹部,就不可能達成一致。

雖說如此,也實在是無法想象我跳出去後能為他們仲裁。究竟要怎麼做,才能夠使這個狀況冷靜下來呢……

正當我用力緊咬住臼齒的時候。

林德在僅僅數秒前說過的話語於腦海深處響起。

——那邊的關鍵地點,在某個人完成任務後就會消失。

*

據我事後聽聞,相互揪住對方前襟的牙王和林德雙方都寸步不讓,最終兩個公會總共十八人爭先恐後地衝上山丘往露營地裏一擁而入——似乎已經幾乎要發展到那個地步了。

在進行著森林精靈一側的任務的DKB的任務,是向露營地的隊長精靈轉交來自野營地的補給物資。

跟隨黑精靈一方的ALS的任務,是和我相同的奪取指令書。

換言之,如果出現兩大公會同時闖入的情況,在露營地內部的十多位森林精靈,對於DKB就是友好的NPC、對於ALS則會成為棘手的(雖然比起作為精英型的基茲梅爾要弱很多)敵方【Active】怪物。當然,牙王所率領的十二人與森林精靈們的戰鬥便會在林德所率領的六人麵前開始。

那個時候,DKB會如何行動呢。

最理性的應對方法,就是無視被殺掉的己方士兵,直接把補給物資交予隊長完成任務吧。露營地是否會在那瞬間連同整群士兵一起消失仍未成定論,說到底應該在戰鬥中的隊長會不會接受物資也很微妙,不過至少攻略集團整體不會遭受重創。

可是,就林德和DKB的精神狀態而言,也很有可能會引起最糟糕的事態。換言之,就是DKB向森林精靈們提供援助,而對ALS成員們舉劍相向這樣的展開。

DKB的六個人再加上精靈部隊的十多人的話,與ALS十二人在戰力上幾乎並駕齊驅。應該不會有一一提出決鬥申請的空閑,從而使得雙方都出現犯罪者【Orange】化的玩家吧。若是那樣的話,混戰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在這樣的局麵之下,假使不慎出現了自第一層頭目攻略戰以來的死者——而且還是喪命於玩家的劍下的話,攻略集團就無法再次團結一致。

或許會對死亡遊戲的攻略強行造成長期的停滯的那種慘劇,這次卻在千鈞一發之際得以回避。

要說為何,那是因為在牙王和林德開始相互頂著肩往山丘上趕去的那個瞬間,被構築於頂端的大型露營地便簡直宛如魔法一般(雖然照SAO的解釋還真是精靈的魔法)消失了。

兩位公會領隊,以及合共十六人的公會成員,維持著彷如截出了全力奔走中的一個鏡頭般的姿勢,目瞪口呆地仰望著山丘的頂峰。

最終,有一個玩家沿著月光灑落的小道,不住腳地走了下來。當看到比兩大陣營更早一步完成任務、使得露營地消失的當事人的容顏的瞬間,有為數不少的人都在想著一句話:「又是這家夥嗎」。——雖說那部分,充其量不過是我的想象。

而遭到十八人份的視線注視的我,卻並非像露出的表情那般平心靜氣。

在決心要率先完成任務後,我所采取的行動就如下所述。

以從森林中前來時數倍的速度返回溪流邊,衝過河灘到達露營地正下方,隨後沿著高達七米的山崖一口氣登上去。順利地潛入露營地後,避過在必經之路上巡查的守夜者的耳目入侵到隊長的帳篷裏。一邊窺探著在深處的床鋪上入睡的隊長精靈的氣息,一邊拿走中央被放置於中央的桌子上的指令書。走出帳篷,再次跟在巡邏士兵的死角裏從背麵的山崖落下。

看似簡單,不過要是沒有在封測時代從經驗者那裏請教到要點的話,毫無疑問在途中就會被發現了吧。腳一落到崖下的河灘上,任務記錄刷新的時候,安心得差點就那樣跌坐在地上了。

老實說,也不是不沒有想過就此返回野營地。可是,要想辦法解決DKB和ALS那一觸即發的狀態的話,光是使露營地消失還不夠。有必要讓某個人把他是否完成了任務——雖說因為還沒向司令官報告所以屬於暫定事項——這一點挑明白。

再一次登上山崖,剛好趕上整個露營地被綠色的光所包裹並消失的那一刻。接下來想要完成這個《潛入》任務、又或者是森林精靈側的跑腿任務的人,就必須依靠顯示在地圖上的新的光點,從廣闊的迷霧之森的某處找出刷新【Re-pop】的露營地。雖然不管是怎樣的位置似乎都有從暗處偷偷潛入的手段,不過我能打探到細節的就隻有這裏的登崖路線而已。把這個任務的攻略法做成書的時候,就連那位《老鼠》阿爾戈也在情報收集上大費周折了吧。

邊思考著以上問題,我穿過連一根欄杆都不剩的山丘上的空地,沿著延向山腳的小道走下。

在瞠目結舌地仰望著這邊的兩大公會的主力成員們的稍遠處止住腳,慢慢地打開窗口確認時間。奪取指令書所需的時間,包含移動在內不到五分鍾。換言之,林德和牙王在那之後又再耗費了這麼長的時間試圖說服對方。可惜的是,那番努力並沒有結出成果。

把關上了窗口的右插進外套的口袋裏,我以連自己都感到冷淡的語氣說道:

「抱歉啊,這裏的任務讓我給完成了,你們去找別的露營地吧。」

緊接著,林德的臉唰的發白,牙王的臉倏地變黑。僅憑月光我無法判斷究竟哪一邊更加生氣。

可是,先開口說話的,果然還是依舊燃起對原封測者的對抗心的男人牙王。

「……咱還想著為啥最近見不著呢,原來封弊者小鬼頭也在幹戰役啊。大概,和這個發髻男一樣,你這小鬼頭也明知頭目攻略肯定要用到任務報酬但又不說吧。」

用手肘猛地推開站在旁邊的DKB領隊後,交替著瞪住我和林德,惡狠狠地歪起了嘴。

「對你們這幫家夥來說,到頭來,把困在這個鬼遊戲裏的八千人解放出去的目標不過是擺在第二第三更後頭的。不過是想搶先別人一步,把強力武器啥的道具啥的攢個夠,裝成一副了不起的頂尖玩家樣子留在前線而已咧。和在最開始那天,從初始之街上一溜煙地跑掉的幾百個封弊者一個鳥樣。那種家夥,哪來的當蒂爾貝魯親的後繼者的資格!」

直到剛才為止還姑且顧慮著音量,不過山丘上的露營地消失後限製器也被解除了吧。牙王舌鋒如火地喋喋不休起來後,背後的十一位ALS成員也七嘴八舌地喊起了「就是啊就是啊!」「你這個角色扮演混蛋!」這樣的叫聲。

【譯注:直譯的話是COSPLAY混蛋……違和感略強】

牙王掛在嘴邊的後繼者等等的譴責,還有公會成員附加上的角色扮演混蛋的惡罵聲,針對的是在蒂爾貝魯死後把發色變為藍色的林德。看起來牙王等人的怒火,即便在我搶走了任務後還是有大半部分轉向了DKB。

臉色蒼白得就連在月光下也看得出來的林德,其眯細的吊角眼中翻騰起異樣的光,咯地咬緊了牙。

可是並沒有到達爆發的程度,用左手製止住後方的想要對喊回去的DKB成員。估計林德對自己險些就向露營地發起突擊一事也有反省,盡管被說到那個份上也還是想要抑製住自己的那股精神力令人欽佩,不過恐怕相對地他的心理壓力也無止境地高漲起來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口閉上一次後,林德用低沉且緊繃著的聲音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