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2 / 3)

原先就意料到金穀渡口可能有大批融兵,如今真得被圍困,越潛的反應很冷靜,他命令風顯:“你率領一支隊伍到城北巡視,確保大夥出城伐薪,捕魚不會受到孟陽城官兵的侵擾。”

“是,青王!”風顯領命。

經過昨夜的並肩作戰,他對越潛打心底佩服,對越潛的命令很順從。

風伯益叮囑:“阿顯,把能動的人都喊上,得多伐些木材,多捕些魚。到時融兵要是從兩麵夾擊,咱們就得緊閉城門。”

風顯道:“我曉得。”

見兒子火急火燎離去,風伯益起身,向越潛作揖:“正讓人加高西邊的城牆,我去看看修築得怎樣。”

這座固若金湯的關隘,有一處致命的薄弱點,就是西麵的一堵城牆修築在懸崖峭壁上,因為位置特別險峻,所以城牆比別處低矮。

隻要有人敢冒著死亡威脅,以溜索的方式抵達懸崖,就能攀爬上城牆,進入城樓。

昨夜,他們用這種方式攻入金穀關,驅逐融兵,成為金穀關的主人,如今當然得堵上這個漏洞,讓後來者沒有同樣的機會。

越潛起身回禮,說道:“城關守卒養有家畜,剛有人向我上報,說有羊四十五頭,今日就將它們宰殺,好好犒勞大夥。”

風伯益已經很久沒吃過羊肉了,想到它們的肥美的味道,也饞得咽口水,何況平日裏吃糠咽菜的刑徒。

能有一口肉湯喝,對刑徒而言已經像似在做夢,何況還有實實在在的羊肉吃。

“哈,這些融國守卒可不隻養羊,還釀酒!咱們今晚正好喝酒吃肉!”風伯益激動地搓著手。

金穀關的融國守卒逃跑時什麼都沒來得及帶走,城關內有不少庫錢,大量的甲胄武器,還有滿坑滿穀的米糧。

午後,金穀關北門外支起數口大鍋,把柴火燒旺,烹煮羊肉。

所有的刑徒,無論男女老幼,都能分到一小碗羊羹湯,沾沾葷味。

除去羊羹湯外,還有香噴噴的蒸米飯吃,人們歡聲笑語,像在過節那般。

越潛登上城樓,望向城外如晝的燈火和熱鬧的人影,他第一次看清楚追隨他的隊伍,之前要麼太匆忙,要麼沒有這麼大的空地,將這麼多人容納在裏頭。

靜靜地在燈火闌珊處坐下,越潛見大食案上擺滿食物,食案旁還坐著幾位親友,有風伯益父子,有樊魚,樊春,彭震。

他們的食物和其餘人相同,唯一不同的,隻是多出一壇酒。

一人倒上一碗酒,一壇酒便倒得一滴不剩。

美酒淺嚐輒止,可不能喝得伶仃大醉,倒頭就睡,有敵報都不知道。

樊魚手捧一碗熱滾滾的羊羹湯,他用木羹勺攪拌美味的羹湯,說道:“我剛被押到礦場那會,什麼也還不懂,就被監工塞進礦井裏。真倒黴,才來幾天就遭遇礦井塌崩,壓在土裏。壓了兩天,我就向神明許願啊,死前就想喝碗肉湯,那就無憾了。不想沒死成,肉湯沒有,倒是挨著監工一頓毒打,責怪我們挖塌礦井。”

呼呼喝下手中的羊羹湯,整個身子暖和起來,樊魚口齒留香,回味無窮,覺得說不出的舒暢。

風顯揶揄他:“死了嗎?”

樊魚道:“不想死了,想以後經常能喝上羊羹湯。”

眾人發出一陣笑聲,樊魚也跟著大笑,笑著笑著眼中有淚花。

樊魚端著裝酒的大碗,站起身來,慎重其事走到越潛跟前,噙著淚向越潛敬酒,其他人也紛紛起身,向越潛敬酒。

無論他們能否出金穀關,順利回到雲越南地;也無論今夜之後,他們是否還活著,心中都已經無憾。

在起事之時,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根本不敢想,真得能經過反抗,打開腳鐐,成為自由人。

他們等待了漫長的時光,在苦難中消磨掉意誌。

在絕望中看到希望,在絕望中未曾放棄希望。

越潛一口氣將一大碗美酒喝完,他感覺傷口的疼痛減輕許多,感覺城樓的北風不再寒冽,感覺整顆心也是暖和的。

他以前當公子靈的侍從,經常喝酒,那時他不貪杯,也從不覺得酒有這樣的功效。

今夜這一杯酒,意義非凡。

酒食撤去,談笑聲遠去。

越潛步下城樓,在彭震的陪同下,前往城門外的營帳巡視,看視戍守的士兵。幾天前,這些士兵還隻是卑賤的,任人打罵的刑徒,而今他們身著甲衣,腰佩短劍,威風凜凜。

腳上沒有腳鐐,腰背也挺直了。

士兵見到越潛,無不是肅然起敬,一聲聲“青王”,在營帳之間回蕩。

離開北城門外的營地,彭震隨同越潛來到城門入口,數名士兵啟開沉重的木門,放這座關隘的主人進城。

“青王,明日是不是要作戰了?”彭震不懂得分析戰局,但他有很好的直覺。

“明日,融兵應該會來攻城。”望向天上的彎月,越潛背著一隻手。

金穀關是一座極其重要的關隘,而且融國不會放任如此龐大數量的刑徒造反。

返回寢室,越潛脫去衣服,看視自己胸口纏綁的殷紅布條,看見一枚白皙溫潤的玉器,他伸手握住胸前佩戴的玉觿,內心很平靜。

越潛很清楚,從昭靈返回孟陽城那刻起,他的對手不再是孟陽城的管理者屈駿、鄭信,而是昭靈。

越潛想起自己當初還是昭靈侍從時,與昭靈下棋,昭靈的棋風強悍,進攻時有排山倒海之勢。

一開始,越潛與昭靈下棋總感到很吃力,幾乎沒贏過,漸漸就能贏那麼一兩盤棋,後來他在棋盤上與昭靈旗鼓相當。

公子靈,你若是贏我,我把命給你。

你若是輸給我……

難道還能將公子靈綁住,扔在船上,載回去雲越南部嗎。

你若是輸給我,希望你安然離開雲越,我倆此生不必再相見。

相見就是敵對,必要大動幹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