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你們快點。”李豫折返,示意小霜去叫來兩人的侍女。她自己則跑過來牽住田嘉柔的手。
李嫣一看,她身為李豫的姐姐,李豫不理她,反倒跟這個剛剛過門的嫂嫂更親,不由得氣上心來,輕哼一聲,一跺腳,扭著小腰故意走得飛快。
“文家的兩個姐姐也真是可憐。”田嘉柔邊走邊感歎,“你看,文秀姐姐嫁了童家,童貫是蔡相那邊的人,那童家就算是新黨的人了。文英姐姐嫁給了李伯紀——那個新上任的太常少卿——的弟弟。誰不知道,現在新黨是主和派,李伯紀他們是主戰派,兩邊水火不容,不共戴天。結果弄得文姐姐們都不好見麵,連娘家都回不了。”
“這是文伯伯的布的棋局啊。”李豫皺著眉頭,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變得無神,直勾勾地盯著地麵,好似蒙上了一層陰翳,田嘉柔很少見過李豫有這種發自心底的憂愁——李豫向來都是小太陽一樣的存在,她的眼睛都是流著光彩的。“兩個姐姐被當成了棋子,一步走進了主和派,一步走進了主戰派,以後無論那邊得勢,文家都有靠山,便可安然無恙。隻是苦了姐姐們了,不管怎麼樣,總有一方的日子不好過。”
“小豫,”田嘉柔停了下來,一隻手覆在李豫的手上,眼睛注視著李豫,“我真的很慶幸,嫁給了你哥。謝謝你。”
“你這是什麼話。我哥能娶你,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而且,我們真的都很喜歡你啊。”李豫爽朗的笑容又浮現在了她的臉頰上。
田嘉柔看到這個再熟悉不過的笑容,竟莫名地有些哀傷。她淡淡的笑了一下:“你以後,也一定要找到一個你喜歡,也喜歡你的人啊。”
“那是自然。”
兩人進了正堂,一眼就看到文秀坐在客位上,旁邊坐著王素緗,李蘭蕙也在那兒。李嫣早就到了,坐在她娘身旁。
文秀看起來更豐滿了,珠光寶氣,她身著墨藍色金絲繡花對襟褙子,敞開的衣襟用絲線撚成的五彩繩係著,露著繡了黃色碎花的抹胸,腰上的腹圍是時下最流行的黃色,外麵還披著一件華麗的綢襖,襖的下擺處墜著鑲著黃色琉璃的瓔珞,和她頭上金色的步搖簪子交相輝映。她似乎過得很好,隻是,她的眼睛裏並沒有多少喜悅。
“文秀姐姐!”李豫喊了一聲,撒開田嘉柔的手,跑了上去。
文秀見李豫跑過來,眸子裏流露出一絲亮色,她起身伸出手去,拉過李豫,摸著李豫的臉,笑著道:“小豫長高了,成大姑娘了呢。”
看到田嘉柔,她又牽過田嘉柔的手:“嘉柔還是這麼美。”
“姐姐,你過得還好嗎?”田嘉柔輕聲問。“我們都甚是想念你呢。”
“你看呢?”文秀反問,她抬起手臂,像是在展示自己的華服一般,然後緊接著不屑的笑了,搖了搖頭,“當然好了。我家那位對我言聽計從——我趕跑了他剛買的妾,他都沒有責罵我,反倒給了我整箱整箱沉甸甸的銀子,我才有錢買了這身行頭,和送給你們的賀禮啊。”
在座的人都聽了出來,文秀話裏有話。文秀牽著田嘉柔的手,慢慢走到廳堂中央擺放的幾個大檀木箱子前麵,打開其中一個:“妹妹你看,這箱是蘇州產的絲綢,做工精細得很呢。那箱——”她指指旁邊的箱子,看著李豫“是我特意買的,宣州的紙、湖州的筆、徽州的墨,還有澄泥硯,都是送給小豫的。”李豫聽了,眼前一亮,趕緊蹲下打開箱子看。
“還有這個——給嘉柔的琴。這是金絲楠木所製的奚琴。我給我家那口子說,我姐妹最喜歡琴了,他就給我找了這張琴,讓我帶來送你。”田嘉柔撫摸著琴身,悲涼不禁從心底湧出。文秀姐姐雲淡風輕的這幾句,不知道隱藏了多少苦澀呢。
文秀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你們,最近見過小英嗎?”
“見過見過。”李豫搶先說。
“她——怎麼樣?”文秀一聽,急忙問。
“自然很好,姐姐大可不必擔心。小英姐姐也甚是想念姐姐呢,她說要姐姐好生吃飯、休息,不要掛念她。”其實,李睿家要和李綱那邊走得更近一些,因此李豫得以隔三岔五的找文英玩。
“那就好。我——”文秀垂下眼眸,臉上寫滿了疲倦,與她渾身的綾羅綢緞極不相稱。
“姐姐,”李豫拉住文秀的袖子,“不用想太多。”
“嗬,小豫真的長大了呢。”文秀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