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忘言亭,便是李豫在之前發現的小亭子了——那天過後,李豫便和小霜悄咪咪地帶了鐵鍁和鏟子,把亭子旁邊的雜草除盡,撒上了從京城帶來的菊花種子。這活當真是艱巨的很,兩人幹了好幾天才幹完。不過李豫一直興致勃勃,倒也沒覺得有多累。
種好了花,李豫又把亭子裏的石桌石凳捯飭好了,還親筆為亭子題上了名字:忘言亭。這名字的出處自然是陶淵明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了。這樣一來,這亭子到有了幾分讓人流連的吸引力,不時會有幾個頑童前來嬉戲打鬧,偶爾也會有行人駐足歇息。李豫從孩子們口中得知,這亭子大概是很早以前的某個人建造的,後來主人逝世,就沒有人再管它了,再加上這裏地方有點偏,平時沒幾個人過來,就徹底荒蕪了。李豫心想,到白讓我撿了個好去處。
“唔,那就過去看看吧。”李豫歪了歪頭,應了一聲。她回過神來,又想了想道:“順便再去悅彩樓一趟。我的確好久沒有出門了,不知道曉月怎麼樣了,過去看看。”
“嗯,好。那這咱們去換衣服吧。“
她們換好了衣服準備出門,恰好撞見李睿正一隻腳踏上馬車要去衙裏。李豫剛後退一步,想先避一避不讓李睿發現,結果李睿一回頭,正好看見李豫轉身。
“小豫要出門啊?”李睿黑著臉問。
李豫腳下一頓,訕訕地笑了,一手撓著頭:“是——是啊。”
“這是去哪裏?”李睿追問。
李豫連忙擺手道:“爹爹放心,我不會亂跑的,我隻是在家裏呆的時間長了悶得慌,想出去轉轉。”
李睿已經上了馬車,李豫從外麵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到他帶著幾分無奈,歎了一口氣,冷冷地回道:“行,去吧。”隨後對車夫說:“走吧。”車夫便揚起鞭子,驅著那馬向前去了。
“呼——”李豫長出一口氣,把心放回了肚子裏。
她們先去了一趟忘言亭,除了除花叢中的雜草,然後,李豫就倒背著手,晃晃悠悠地向悅彩樓的方向走去。
“呦,小官人,您來啦。”綠婷一眼便看見了飄然而至的李豫,隔了老遠便迎了上去。
李豫笑眯眯地打了聲招呼,並不理會她要挽住自己胳膊的小動作,自顧自的走進去了。
隻聽得後麵幾個女子嘻嘻的笑:“哎呦綠婷,人家可是曉月的人,沒工夫搭理你的。別自討沒趣了。”李豫可以想象到綠婷那打翻了的醬油瓶一樣的臉,不由得抿著嘴笑了,又想想好像不太地道,輕咳了一聲,轉過身去對綠婷說:“綠婷姑娘。”
綠婷正衝那幾個女子瞪眼,聽見李豫叫她,連忙轉過身來,又把笑掛在臉上,嬌滴滴地問:“啊,怎麼了,小官人?”
那表情轉換得連一眨眼的時間都不到,李豫心想,不愧是悅彩樓的花魁,這變臉的功夫了的。她抿了抿嘴:“下次吧,我專門為你題一首詞。
綠婷瞪大了眼睛,受寵若驚地“哎呀“了一聲,臉上隨即綻開了花——那曉月自從開始唱東籬的詞,客人們就都衝著她來了,把自己這花魁的名氣削弱了三分。如果自己也唱了東籬的詞,肯定就能奪回名氣。雖然自己的琴技不如曉月,但綠婷對自己的聲音有十足的自信,那聲音,千嬌百媚,銷魂入骨,不知攝走了多少人的魂魄呢。
她剛想向李豫道謝,李豫卻已踏上了樓梯,去尋曉月去了。綠婷又心生不快,但好在自己已得了好處,便不再糾纏李豫,撥弄著手絹喜滋滋的一邊去了。
李豫敲敲門,隻聽得曉月喊:“是誰?“
“姐姐,是我。“李豫應了應。
“啊,請進。”李豫聽到曉月回了話,須臾,門已經開了。
曉月把李豫和小霜迎進來,問:“怎麼許久沒有過來了?”旋即發覺自己這話有些許不妥,又趕忙說“我——沒別的意思,你若是沒空,就不必來看我。”
李豫擺擺手:“無妨無妨。我這段時間沒過來,她們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多虧了妹妹你。我當真是遇到了貴人。”曉月扶李豫坐在桌子旁邊,自己也坐了。曉月十七歲了,比李豫大兩歲,兩人便在私下裏以姐姐妹妹相稱了。
她們寒暄一會兒,曉月為李豫彈起了琴。曉月的琴技的確不錯,但李豫總是覺得哪裏不如意——唉,大概是從小聽嘉柔姐彈琴,耳朵給聽刁了。現在一聽到別人彈琴唱自己的詞,李豫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田嘉柔。嘉柔姐上次來信還是兩個月以前呢,帶來的還是田伯伯被停職的消息,李豫心想。她晃了晃腦袋,盡量不讓自己想這些不開心的事。
曉月明顯感覺到了李豫的情緒,她停下來,試探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