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四章 主犯(1 / 2)

陳粟猛地向雲福踹去,後者咚地栽倒在地,然後一陣疾風暴雨的踢打,腳腳都把女子往死裏踹,血頓時從女子渾身淌出,人都沒了好樣。

“該死!都死了才好!!想要救國救民做英雄麼,你們這種人最該死!!!”陳粟一邊踢一邊大笑,看得不遠處的禁軍心驚膽戰。

“閣老,那個普通百姓……要不救下?”將軍麵露不忍。

“能救麼?他都瘋了,你若衝上過去,他把陶罐往水裏一扔……你是救全城人,還是救一個人?”楊功也擰眉成八,然而最終選擇旁觀。

好一會兒,陳粟累了,氣喘籲籲的停下來,還嫌不解恨,一把掐住女子的脖頸,念念有詞:“為什麼,說,你為什麼……”

雲福睜開眼,從已經變得血紅的視線裏看到張發狂的臉,如同厲鬼,卻於她,如同光明,是她想拚盡此生都要奔向去的光明。

她從血泊裏伸出手,抓住陳粟的手,力道不大,擔在那一刻,有近乎山海可平的力量從她身上爆發,無論神或者佛,都無法阻擋。

她要去救的魔,和要贖的罪。

陳粟的手不自覺的鬆開,聽得女子低語,溫柔如向情郎訴——

“妾雲福,姓陳,家父,陳有貴。”

陳粟瞳孔猛縮,愣了片刻,然後他大笑起來,笑得絕望又癲狂,血從他的唇角,眼眶,和鼻尖流出,恁的駭人。

連圍觀的禁軍都覺得如見黃泉惡鬼,腿肚子不住打擺子。

那笑勝過世間一切刀槍利器,人的耳朵聽都能聽出血來。

雲福卻笑意愈發溫柔,輕輕的伸手,去拿男子懷裏的陶罐:“如果你不信解藥,就試一試吧,把蟲子投到水裏……不過,讓妾來,讓妾來投。”

那樣溫柔的笑啊,讓陳粟覺得似乎回到了兒時,回到了姚家村,有餓死的母親,餓死的姐姐,餓死的姑姑嬸嬸,對他這般笑,喚他。

粟娃子!

他的頭一陣無力,呆呆的就垂了下來:“……為什麼……”

雲福噙笑看著陳粟,如同安撫一位孩童,指尖為他擦去滿臉血,讓日光重新倒映在他眸底。

“地獄的最深一層,名為阿鼻地獄,據說下了阿鼻的人,不入輪回,永世不得超生。妾,不想您墮入阿鼻……就算真的去往阿鼻,妾也會先您一步去,然後拚命的,拚命的在阿鼻伸出手……把您托舉起來……”

雲福頓了頓,緩解已經湧到喉嚨口的血,綻放出了釋然又解脫的笑,若這人間最絢爛的煙火,在白日也美到驚心動魄。

女子的指尖最終停留在陳粟眼角,男子瞳仁裏倒映出的日光,也映亮了她的眸。

她這一生,注定了要去贖她父親的罪,光明,她給他帶去,也給自己骨子裏的血脈帶去,不會有人在阿鼻裏的。

陳雲福笑了,她看到了,那光。

“姚粟……在地獄裏洗清罪孽,終有一天,好好投胎吧……來世,我們都幹幹淨淨的,活在這日光之下……”

女子的呼吸戛然而止,最後臉上的笑,靜好從容。

現場有片刻死寂。

陳粟咯咯笑起來,其實也辨不清那是笑還是哭,他跌跌撞撞的起身,攥著陶罐不知往何處去了。

禁軍膽戰心驚的跟在後麵,再後麵的事,就不足以記在史書上了。

有人說,最後是在一片麥田裏找到陳粟的,那個已經廢了的村子,叫姚家村。

陳粟是自己把罐子裏的蟲吃了,自盡的,就在那片麥田裏,側躺著,微微蜷縮,永遠的睡過去了。

也有人說,他臉上是有笑的,死去的樣子就像一個孩子酣睡,玩累了躺在麥田裏,連家都懶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