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西花堂門口,慕容畫杏眸立刻被布置的鮮花所點亮,雖比不得去歲進宮參與的賞花宴,可這次第,也堪當盛讚了。不知王府花房的花工是如何做得,將一年四季的鮮花均置於暖房,又用黑布籠罩的法子存放,硬是讓眾多觀賞花卉在這一日綻放,牡丹、春蘭、秋菊、芍藥、海棠、山茶、朱蕉、傘草、仙客來等,應有盡有,品種竟比賞花宴上還多些似的。
又有從冰窖裏取出的四季果品,也不是用來食用,而是擺放在銅盤中、大甕上,作為裝飾之用,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倒比熏香的氣味還好聞些。除鮮花果品之外,還有布滿青苔的山石盆景、矮鬆盆景等。
藍琴命總管開了庫房,取出不少珍玩古董來點綴廳室,整個西花堂靠前是內院公子們的席麵,一個大長桌,上鋪錦緞桌布,擺著蟠桃、鳳凰、青鳥、麒麟等吉祥麵雕,成套的綠玉杯碗、白玉杯碗和青玉杯碗,擺於桌上,椅子則是根據公子的品級而使用紫檀木、黃花梨木和雞翅木等。兩邊是總管和管事們的席麵,左右共四五個圓桌子,也十分的喜慶。席麵到門口是一塊空地,權作表演場地。
一見慕容畫進入,藍琴連忙招呼著,“快來快來,坐。”
二三等公子已是就坐了,此時紛紛起來給慕容畫見禮,慕容畫匆忙還禮。墨書差不多同時到了。
又等了將近一刻,青棋才姍姍來遲,神情十分倨傲。
藍琴等都不與他計較,內院總管周順領著一群有頭有臉的總管和婆子們站在空地上,對著內院公子一齊行禮,口中稱道:“眾位公子萬福金安,新春大喜,大吉大利,萬事如意。”
藍琴代替大家稱了謝,又道:“周總管和眾位管事、媽媽們不用客氣,今兒是除夕,原想著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樂嗬樂嗬。旁的話也不用說了,且飲一杯屠蘇酒,佑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王府欣欣向榮、平安和睦。”
眾人都舉起酒杯來,飲了這杯辣辣暖腹的屠蘇酒。管事們這才分別到兩旁坐下。一時擺上了合歡宴,各丫鬟都站在自家公子身後斟酒取食。總管吩咐了兩句,於是公子院和教習院的歌舞伶人便獻上了表演,一時絲竹之聲不絕於耳,滿目皆是蹁躚麗影。
上首的座位是沒有人坐的,王爺今日不在。十二位有等次的公子,兩兩對坐於長桌,藍琴旁邊是慕容畫,對麵是墨書,墨書旁邊是青棋。隔一段距離,則是二等的四位公子,這樣依次坐開。
青棋最不喜這樣的場合,整個王府,他可說隻與景王有話說,對藍琴都不怎麼抬眼。隻是這個除夕宴是王爺吩咐藍琴舉辦的,他若是不到場,在王爺那裏便顯得不尊重,才勉為其難坐著,搛幾口菜,隨意嚐嚐,不經意地抬眼,瞟到正對著藍琴微笑的慕容畫。
往昔在家中,青棋是嫡次子,因樣貌可人,頗受嬌縱,凡是見過他的人,無不讚其貌美。其父陳輝鞍本是江寧絲綢巨商,想謀得戶部皇商之名、捐個江寧織造郎中的職務,奈何卻和戶部官員素無來往,也高攀不上,幾次上京都未成事。前年,因打聽到了斷袖王爺景王祁彧霖分管戶部,於是趁著景王巡視江寧織造總局的時機,特意邀請景王到其莊上遊玩,想方設法帶上俊美的次子陳其康,與景王共遊畫舫。這陳其康性子驕傲異常,陳輝鞍也沒把目的告訴他,隻道若是景王看中了,回京時送他同去便是。哪知陳其康對景王一見鍾情,在畫舫便成就了那樁好事,還自己鬧到父親那裏,要隨景王上京。
陳輝鞍哪有不應的,景王也覺得陳其康模樣魅惑勾人,又聽說是陳家的嫡子,自覺應給個交代,才促成了陳家成為皇商和主宰江寧織造總局的地位。
陳其康到王府,便賜名青棋。他之前自以為是天上有地上無的人物,可才到王府,便被藍琴和墨書給了個下馬威。又看後院,無一不是美貌男子,心下極端不暢快。所幸,墨書性冷,對寵幸一事從不快意,藍琴事忙,儼然是王府內院的管家主子,景王找他多是議事。隻有青棋對景王戀慕非常,癡纏嬌賴無所不用其極,景王從未有過這類感受,也覺十分有趣,才對其青眼有加。
然則,也僅是一年,景王已對其一味糾纏感到膩味……
思及此處,青棋心中一痛,更加憎恨慕容畫。若無新人,景王也不會對他冷淡至此,自景王到慕容畫房中歇過之後,竟再也未曾招幸其他任何人。
“這位公子入院也有兩三月了吧?”青棋緊緊盯著慕容畫開口,“不知姓甚名誰,來自何處,家中都是做什麼的?”
慕容畫一愣,沒料到青棋竟然會主動跟他說話,而且還是問他的來曆。“這……”他卻是不能說!
藍琴筷子頓了頓,笑道:“青棋公子倒是頗關心小公子。隻不過,王爺還沒給小公子行過入府宴,是以不方便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