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秩宇第一次聽她提起這件事的詳細內情,在外人眼底,不管最終如何,她的清譽必然毀得一幹二淨,聞秩宇為了不傷她自尊,一直沒提起,今日她突然談起,一股疼惜讓他緩緩冷靜。
“陛下知我性子,雖出身江湖,也算是桀驁不馴,要以色侍人,如何甘心?然我知我必須要忍。”希夷淡淡道,她隻有在外人不在時,才稱我而非臣。“人間巔峰,我雖與他持平,但手無寸鐵,縱使是突然出手,女子之力必遜於半生戎馬的先帝,唯有先天境界的壓製,才能使我殺了他,隻差那麼數十息功夫,勝率天差地別。”
聞秩宇明白了她想說什麼。
“我解他外衣,再解舞衣,縱他試探,也收斂鋒芒,示之以弱,哪怕他一開始就將我壓在身下,奪我清白,我也能忍到直入先天之境。”她淡淡的陳述著,“成大事者,總要忍常人所不能忍,哪怕付出一點代價。”
“此事傷不得柳氏根基,柳氏站得還不夠高。”她道。
聞秩宇沉默的點了頭,道:“朕明白了。”
“那便請陛下與我演場好戲吧。”希夷心知若不親自來,極有可能勸不住聞秩宇。
“宣大理寺卿。”聞秩宇淡淡道。
大理寺卿進來後,隻見射卿麵色如霜,冷冷的看著他,而聞秩宇卻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這句話,就是他對今日之事的態度。
白小三爺在奉天府,竟然敲了個寂寞,奉天府拖拖拉拉,到現場後,全是棉花,哪來的鹽?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可希夷讓聞秩宇別查,不代表自己不查,她派東長鳴帶著離衛,順著鹽鋪,花了小半月一路查下去,這私鹽生意,竟涉及中州三道,甚至淮西也有,西武深居內陸,販鹽入西武,可是暴利啊。
“難怪他家上下除了貪墨以外,能比國庫。單單私鹽作坊,便多如牛毛。”希夷淡淡的笑,看著東長鳴手上的證據。
“私販鹽至他國,這回總行了吧。”若言問道。
“都是旁係的產業,壯士斷腕,大傷元氣未嚐不能死裏逃生,我要的是一擊致命。”希夷搖頭。
“那鐵礦呢?”東長鳴說著,又掏出一疊紙來。
“強買強賣......這山頭有鐵礦?”希夷眯眼道。“這事兒底子太大我們掀不起來啊。”
她說著想起了個人,起身道:“我出府一趟。”
“天色已晚,如今已是宵禁,大人這是去哪兒啊?”東長鳴道。“要不要安排......”
說完閉嘴了,她一人出門必然是要秘密出行,哪裏需要護衛,單憑她的本事,還需要護衛?
......
岐王府。
她記性很好,看過一遍的圖紙,便不會忘。
他正在投壺,反手往後一擲,被人淩空握住。
他也隻是隨手試探一下,轉身便見射卿大人未著官袍,一襲黑衣,靜靜站著。
“想不到射卿大人還有夜半闖私宅的癖好。”聞橫川嗤笑道。“看慣大人穿官服威風凜凜,想不到穿著便服也別有一番風姿。”
“來與你談一樁買賣。”希夷不在意他的挖苦,道。
“大人深夜隻身前來,看來買賣的確夠大。”聞橫川坐下了,他到京目前還沒有討到半點好處,確實是閑出鳥來了。“為什麼要我來。”
他已經猜到了她的來意,“若此事不成,柳氏之火豈不是都往我這兒來了。”
“前一陣子我都能忍,沒有必勝的把握,不會出手。”她說道。
“大人對於柳氏之事如此上心,真是忠心可鑒,不過柳氏倒了,權勢卻到了射卿手上,對我那皇兄,何來的好處?大人的殷勤,未免過了頭了。”聞橫川玩味的看著她。
“我效忠於陛下。”
“嗬。你可別說,柳氏之權不是你這射卿覬覦的?”前半句話他不置可否,隻是玩味的看著她,她看上去不是一個很有野心的人,但她的確滿肚子的壞水。
“是。”她坦蕩承認了。“我在拿回射卿的權柄,既然他們不肯交,不認我這射卿,我就自己拿。”
“我拿的不多,柳氏之權,歸屬射卿的實在有限,陛下既然召王爺回京,自然是有用得上您的地方。”
歸屬的有限,空出來的位置,她這文官之首豈會不做手腳?聞橫川在心中嗤笑著。
“好,我可以捅出去,隻是下水的自然不能是我一人。”聞橫川道。
“鐵礦之事,等鹽業東窗事發,會有人因土地被強征而告發,離中州很近,不出一日鐵礦便會被發現。我會出麵上告。”希夷淡淡道。
聞橫川走近了一些,俯身問道:“射卿大人,您不覺得奇怪嗎?一個柳家,為什麼要開鐵礦?您敢查下去嗎?”
“我不敢。”她真是誠實得讓人一點話都說不出來。“如今一個柳氏尚有如此多掣肘,再查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不是嗎?”
“我聽聞,您從前是西武人。”聞橫川說道。
“我不是。”她一字一頓的道。“您真的有些奇怪之處,這不該是您聽聞得到的。”
她也湊近了一點,問道:“還是說,你知道希夷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這個,曾經的暌違堂主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