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司花皇後(1 / 3)

每一日都有人給我請安,可她們總是陰陽怪氣。

因為我的臉,我臉上的那塊胎記。

可我並不生氣。

因為陛下夜夜都來。

我並不會琴棋書畫,最喜歡種花,鳳儀宮弄得像是個花房一樣,我這個皇後做得像是個花匠一樣。

可陛下從來不阻止我,我要什麼花,他就給我什麼花,唯一的要求就是,我宮裏一定要有一株幽蘭花。

陛下在我宮裏歇息時,總是喜歡看那株開得好的幽蘭,它快謝時,便隻看我,寵幸我。

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我的榮寵和一切都是他給我的,所以不會和他提什麼要求,除了要花。

那時我們剛剛成親,我還是有點怕他,因為他做什麼都全憑心情,人又是那樣陰翳,後宮的妃子沒有不怕他的。

雖然他也不怎麼進後宮。

他一旦來後宮,多半是直奔鳳儀宮來的,他來的時候我多半實在種花,但畢竟我以前就是個司花,實在不知道該做什麼。

他看著我的臉時,從不會有嫌惡的目光,這讓我覺得奇怪,哪怕是一件東西,他也該有喜歡和不喜歡的感覺,可為什麼我看不到他的喜惡?

除了那株幽蘭花,他注視著它時,即使眼底什麼情緒都沒有,我也覺得他是喜歡那花兒的。

他不是多雅致的人,因為我做了皇後,又極具盛寵,西武皇宮多得是人巴結我,我也終於知道了一些太尉府的往事。

大概是他們覺得告訴我這些,我可以更了解他,躲開他的避諱,榮寵不衰。

在先太尉,也就是我的公公還在的時候,府上是有一位女子的。

好像是先太尉摯友之女,托孤於太尉府,她是個極其好看的女子,在津宜素有美名,卻極少出門。

因為她體弱多病,聽說自小湯藥不離口。

可府裏的人都知道是謠傳,那位表小姐性格乖僻古怪,不喜熱鬧,也不喜生人。

表小姐姓喻,叫子衿,是很美的名字。

聽聞他從前一直很喜歡這個沒有血親的表妹,畢竟他們算是青梅竹馬。

可惜後來先太尉死後,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傳聞裏都說她是病死了。

也有些陰私的傳言是她無心於陛下,被關了起來,其實就關在鳳儀宮裏,所以他才總是來。

真是有意思,應該讓那些人去寫話本。

因為那些人不相信他會娶一個醜女為後,他們覺得娶我是因為我身份低微,易於掌控。

我沒想到後來還真有人敢這麼寫野史,然後就被砍了頭。

其實他並不能說多愛我或者疼惜我,也沒有什麼溫情小意,他是個很無趣的人,但我服侍他的時候,總會拿出我能做到的最好去包容他,而不發一言。

麵對他,閉著嘴行動是最好的選擇,這是我慢慢摸索出來的。

有一日我聽聞宮中不知是誰傳了喻子衿的事,淑妃在陛下路過時,吟了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第二日我就再也沒見過淑妃來請安,知道內情的都諱莫如深,害怕得很,我不知道內情,也不想知道。

許是我總是沉默不語的侍候他,像是個啞巴,他問我為什麼不說話。

“臣妾說話與否,對臣妾要做的都沒有影響。”我對他道,然後又不再說話。

麵對他的時候,沉默不僅是金,也是性命。

其實我是很喜歡他的,雖然是奢求。

淑妃之所以忘了他之前的凶戾,不也是因為他常來我這裏嗎?於是她們覺得君王亦有心,亦會愛。

可他流連於我宮內時,我確是唯一一個保持著清明的人。

不敢奢求他愛上我,更不太敢愛上他。

太愛他了,我便會不清醒,極可能萬劫不複。

他貌若檀郎,卻帶著一股肅殺的軍士氣息,也是個性子無常的暴戾君王,比起東離那位武帝,有過之而無不及,但他是我的丈夫,留宿我這裏時,隻要我懂進退,就不會撞上他的刀。

今晚似乎是因為我話說得對,他本已經躺下安寢,終究覆上了我。

其實他宿在我宮中也是極少碰我的,或者說能不碰就不會碰。

在暗裏,我的這張醜臉,不知是否會被他看見。

我其實是很感謝這張臉的,至少現在是。從小到大它給我帶來了無盡的屈辱,讓我害怕讓我膽小,也讓我即使是如今也因著這張臉提心吊膽,不敢自滿半分。

這樣,他或許會一輩子都不介意養一個醜女。

因為他並不討厭,也不喜歡。

這張臉帶給我的害怕,讓我不會迷失在他的熱情裏,盡管我也本能的配合著他。

第二日,我為他更衣。

在麵對他時,我並不會刻意把自己有太極的臉躲向另一邊,那樣反而提醒了他這胎記的特殊。

反正在他看來,臉就是臉。

......

兩個月後,我被診出有喜。

她們都不太敢相信,因為‘金屋藏嬌論’傳到最廣,也最為人接受。

如果金屋裏真的有位美人,皇帝為什麼要碰醜女?如果你看著空穀裏的幽蘭,可會注視幽蘭邊上的雜草?

所以她們又猜我是不是和侍衛通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