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麵前的炭盆劈劈啪啪的燒著,寂靜之中顯得夜更深了。
隔壁屋子燒水伺候的吳香和雲舒也聽到了盧颺的這番深論,她倆也都是讀過書的人,可能論聰明,應該還在吳國禎之上,所以也能理解不少。
“公子悲天憫懷,學識淵博,難怪能做出諸多善事來,真當得起君子二字。”
隔壁小屋的炭火旁,吳香小聲對雲舒說著。
雲舒聞言點了點頭,隨後又有聲音傳來,便趕緊示意吳香別出聲。
“陛下不向百姓征稅,當是仁政,那為何朝廷大臣還要反對?”
吳國禎仍有些糾結於稅監之事。
“國禎此話膚淺了,仁政隻是相對而言的,陛下不向百姓征稅,對百姓而言自然是仁政,但對稅監征稅的對象來說,卻是暴政了。”
盧颺說的隱晦,但孫傳庭還是領會到了盧颺話中之意。
“少卿是說,陛下往各地派稅監,是向諸位大人征稅了?所以大人們才反對?”
盧颺沒有回答孫傳庭的問題,轉而又提出了一個新的問題。
“陛下所派稅監,主要征收礦稅、鹽課、茶課以及各地鈔關之稅,而這些稅主要涉及開礦、鹽業、茶業和商業流通,諸位想想,如今這些買賣是掌握在誰人手中?”
“是掌握在那些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民手中,還是那些朝堂諸公手中呢?”
“比如,國禎兄,你家中行商,原來過鈔關、城門,隻要買通當地的稅吏,便能用很少的代價來取代向朝廷交稅,而陛下因為各地官吏收不上稅來,便派去內臣收稅,國禎兄若是喜歡稅監才怪呢。”
“這便是屁股決定腦袋,滿朝諸公那個家裏不涉及商業,所以不反對稅監才怪呢。”
“我們看一個人,不要光聽他說了什麼,更要看他屁股下做的那把椅子,他說什麼不重要,屁股下的那把椅子才重要,將來諸位躋身朝堂,免不了朋黨爭辯,若想分清敵我,不能光看臉,更要看屁股,看他為誰站台,看他的利益在哪裏。”
“陛下為何數十年不願上朝,因為在陛下看來,滿朝諸公雖然與他同處一個大殿之上,便若是坐下來,是無人坐在陛下那邊的。”
“是以陛下上朝,便是吵吵吵,幾月也辦不成一事,還不如眼不見心靜,陛下不見朝臣,才能繞過朝臣,選一孤臣行事,政令更能推行。”
盧颺這句話說的露骨,更讓幾人如夢方醒,再看盧颺已不複之前眼光。
“少卿師從何人,竟能如此透徹,我等方才之論與少卿比,真是小兒辯日了。”
楊文嶽說著,便對盧颺拱了拱手,其餘幾人也紛紛起身,對著盧颺行禮。
“姐姐,你聽,那些監生也佩服公子呢,公子出身草莽,真不知從哪裏學到這麼多本事,竟然讓那些比他年紀大的監生心生佩服,公子好厲害!”
吳香一口一個公子,小臉在火光照耀下,更加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