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秀生苦笑, 歎了口氣道:“慚愧,在下惹怒當今權貴,被趕出朝廷, 如喪家之犬。我寫的奏折,恐無人采納。”
女郎沒有說話,踏著木屐慢慢走向玄關。
寒風吹起她裙擺,攜夾雪白飛絮, 襟帶飄揚, 寒意沁骨。似鶴不畏風寒, 展翅鳴叫。
湛藍的天空下,潔白的鶴。構成幹淨、靜默的畫。
盧秀生不禁收斂自己的呼吸, 怕驚擾了這幅畫卷。白女郎精致的臉頰舒展, 平靜的雙眸波動,漾開淡淡的喜悅。
院子裏,小女孩伸出手, 白點落在指尖,很快就融化了。她蒲扇漂亮的眼睛:“這是什麼呀?”
生活在北方的封書, 毫不奇怪:“是雪。小丫頭,下雪了。”
小女孩驚喜,在院子裏撒著腳丫跑:“這就是雪,下雪了。”
嶺南或勞作,或歇息的人們,仰頭看天上的雪點, 都癡了。
越往南,越少下雪。而在這裏,很多人一輩子都沒見過下雪。
而今年也不該下雪的。江芙收起心中疑惑。她回首,堅定而溫和地說:“盧大人上書, 就有可能被采納;不上明,就沒有半點可能。”
“這世間,總是有顧忌民生的官員。”
盧秀生拱手:“姑娘,說的是。我這便回去寫。”
江芙目送他遠去:“大人我就不送了。你若有困難,可來這裏找我。”
盧秀生旋身,眉目剛毅,點點頭。
回到官宅,他連飯也顧不上吃。先是陳列了潮汕困弊,人口凋零、比例失衡,經濟衰敗,農桑荒廢,風氣不正……
然後寫了解決人口的四條措施,並請求撥款修建設施,減免賦稅……
“公子,吃宵夜吧。”封書打著哈欠,此時已經午夜了,他慢吞吞走進來。
盧秀生頭也不抬,在燭火下,思索俢寫。
“那您總該睡覺吧。”封書無奈道,“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明天再寫就是。”
這時,盧秀生才抬起頭。隻見他雙眼有神,湛湛精動:“古語雲: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我心頭真言不吐不吐快,稍頓就會凝結。”
“我要一鼓勁寫完,趁著滿腔熱血。”
封書不能理解,喃喃道:“公子,您真有點魔怔了。”
盧秀生聞言,哈哈大笑:“古之成大事者,誰沒有股魔勁。”
譬如改革的商鞅,臥薪嚐膽的勾踐,終生推其政見的孔子……
沒有誌向,沒有堅毅,就是做不了事。
看著搖頭晃腦,走出去的封書。盧秀生惋惜,昔日在京城交好的同僚,他們都是能懂他的誌向。
他們因前途和家族,不能與自己親近了。
他千丈抱負,拳拳憐民心,隻能抒在這奏折裏,融在這雪夜裏。
那邊江芙披衣,在平靜的夜裏,踩著薄薄的雪,撤下院門的橫木。
漫天星月退散,烏沉的天空在白雪反射下,反而白的霎人。
沉厚的玄衣垂在雪麵,金珠冠下的玉容冷峻,整個俊挺而威儀。他微微頷首。
江芙眨眼:“殿下造訪,是來監工的?”
作者有話要說: (  ̄3)(e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