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挽瓷懶洋洋的靠著石榻, 接過了魏來言倒的一杯女兒酒,手握著杯,輕輕晃動, 她盯著澄澈的酒麵,嘴角的笑意變得有些濃。
石榻上的歪著的黑貓, 此時忽然直立起了身子,衝魏來言發出了呼嚕呼嚕的聲音。
白挽瓷看了一眼黑貓, 又看了一眼神色緊張的魏來言, 笑眯眯道:“阿言,你怕貓啊?”
魏來言楞了楞。
她從未叫過自己,在她身邊呆了這麼久,第一次那麼親昵的喚他的小名。
白挽瓷將黑貓單手提起,摟進懷裏, 揉了揉它肥胖的肚子:“不可以對他這麼粗魯的叫。”
黑貓有些委屈的喵了一聲。
魏來言眼看著白挽瓷喝下那杯會讓人失去魂力的酒。
當他拿著刀,刺入白挽瓷的小腹時,她神情十分坦然, 也沒有反抗。
臉上甚至掛著一絲笑容。
魏來言感覺自己握著刀的手在抖:“你……你為什麼不反抗?”
白挽瓷的臉有些白:“死, 未嚐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魏來言的眼角不知道為何就濕潤了, 他的聲音也開始顫抖:“你不是有一個很愛的人嗎?死了……不就見不到他了嗎?”
她靠著石榻,看著小腹流出來的血,讓紅衣的顏色, 變得更深。
那時她忽然想, 穿紅衣就是好啊, 血怎麼流,別人隻能看到的還是紅色。
白挽瓷輕輕的垂下眼:“阿言,我已經沒有顏麵見他了,他看到我這個樣子, 一定很失望。”
她的雙眼越來越沉,朦朦朧朧中,已然不記得魏來言說了什麼。
最後那一眼,隻看見,那個少年,眼中滿是惶恐和後悔。
白挽瓷也是覺得奇怪,她想好好活下去的時候,總有人想要千方百計的弄死她。
等到她抱著早死早解脫的心思,無比期待著死亡時,偏偏這些人又不讓她死。
醒過來時,便有一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趴在床沿,各個滿麵淚水,跟哭喪似的。
“女王你不能死啊……有什麼想不開的呢?”
“挽姐姐你怎麼可以丟下我們呢?”
“你要是死了,顧大哥回來了,見不到你,怎麼辦?”
“……”
等等諸如此類的話,轟得她耳根子疼極了。
她幹啞著嗓子,略帶無奈的哼了聲:“我沒死,用不著鬼哭狼嚎。”
這一聲,激動地全場人都跳起來,擦淚水的擦淚水,奔到外麵去報信的報信,還有的舍不得離開的,握著她的手,老淚縱橫,涕泗橫流,就差沒給她磕頭了。
白挽瓷神情有些恍惚,她不是一個臭名昭著的女魔頭麼?
死了就死了,難道不是個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可這些人,與她非親非故的,不過是處了些日子,就這麼的……離不開她?
“去……叫魏來言過來……”白挽瓷在阿春的攙扶下,緩緩的坐了起來,腹部的傷口已經包紮了,上麵還係著一個蝴蝶結,顯然這種包紮樣式,出自阿春之手。
有人去叫他了,阿春氣呼呼道:“他居然敢給你下藥,還想刺殺你,挽姐姐,就這種人,你幹嘛要留著他?怎麼說,你也是他的殺父仇人……”
阿春真的很生氣,她也十分的不理解。留魏來言這麼一個大炸藥在地下宮殿,是要做什麼呢?
白挽瓷揮了揮手,讓石榻跟前的這些人,全都下去了,才慢吞吞的靠上石榻,苦笑道。
“阿春,你不覺得魏來言像一個人嗎?”
阿春楞了楞,思索了半晌,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個名字:“姐姐說的可是知墨哥哥?”
她的語氣有些不確定,畢竟那會兒剛出生,並沒有見過白知墨,後來長大了,也是聽金枝玉苑的姐姐們說的,說苑裏曾經有一個黑臉哥哥,特別厲害,後來為了保護挽姐姐死了。
苑裏擅長畫畫的虞蘭姐姐房裏,就有好多畫上是知墨哥哥的,因此阿春才想到這裏。
白挽瓷歎了口氣,摸了摸阿春的羊角辮:“我就是想知墨了。”
原來是因為魏來言像知墨,姐姐才留下他。阿春沉默了,到魏來言進來時,也沒再擺臉色。
“阿春,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對魏來言說。”白挽瓷捏了捏阿春有些冰涼的手,示意她出去。
洞窟裏隻剩下魏來言和白挽瓷。
良久的沉默後,白挽瓷開了口:“為什麼後悔了?”
魏來言神情征愣了片刻,垂著頭,兩隻手不安的攪動。
他確實後悔了,臨下藥前,本來是一包的量,結果抖了一半落在地上。
因此,那杯酒裏,隻有半包的藥量,並不完全致死。
而且,他刺出的那一刀,也隻是對準了她的腹部,並沒有對準心髒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