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樾被周梓綃牢牢抱在懷裏,另一個人的氣息鋪天蓋地侵襲而來,將她緊緊包裹。此時的她沒顧得上害羞和別扭,隻覺得,有他在自己身邊,莫名心安了許多。

周梓綃走得很穩,薑樾幾乎感覺不到前行時產生的震動,可右手臂和小腿上仍傳來不容忽視的疼痛,讓她忍不住想要跟身邊的人說話,以轉移注意力:“周梓綃,我以後還能走路嗎?”

“我爹說,摔斷了腿,需得好好養上三個月——我的傷重不重?能養好嗎?”

“還有手臂……我最喜歡外祖母教的刺繡了,你也知道的,我從前繡的山河圖還被周伯伯拿去裱起來掛在屋子裏。我以後,還能拿針線嗎?”

說著說著,她自己先怕了起來,見周梓綃不肯理她,薑樾越發感到恐懼:“周梓綃,你說話啊……我好怕……”

周梓綃怒火攻心,原本不打算理會懷裏不安分的人。明明騎術不精,卻還要逞強與人賽馬!若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摔了,看她今日該如何自處!

可見薑樾越說聲音越低,還委屈地掉起了金豆豆,撲簌而下的液體滴落於後頸的皮膚之上,在他心中濺起滾燙的漣漪,慢慢壓下了那股負麵的情緒。

他終於還是心軟了,無聲地用唇輕輕碰了碰薑樾的發頂,肯定道:“能。”

薑樾一聽,不知心慌占了上風,還是委屈占了上風,愈發難過起來:“你定是騙我的,我知道,我爹就常常如此……明明不能了,卻還安慰我……”

周梓綃最不能聽見薑樾嗚嗚的哭聲,尤其是懷裏少女因疼痛而顫抖的身體緊緊貼著他,仿佛她的疼痛也傳到了他的身上。連在戰場上為刀劍所傷時周梓綃都未如此難以忍受過,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襲來,疼得他骨頭都發麻了。

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周梓綃一邊摟緊薑樾,一邊輕聲哄她:“能走路,能養好,能拿針線。我不騙你。”

薑樾悶著嗓子答應了一聲,眼裏還含著淚,下意識地用未受傷的左手環住他的脖頸,抱緊了周梓綃。

半晌她帶著哭腔,小聲地對他說:“我想回家……”

周梓綃閉了閉眼,隻覺得,若是薑樾此時說她想要天上的星星,恐怕他都要頭腦發熱去為她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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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去薑家旁支,如今任督察院左督禦史的薑巒府上參加了他長子的滿月宴,薑夫人才一跨入家門,便接到下人來報,說是小姐在馬場摔下了馬。

黃氏聞言眼前一黑,扶著身旁丫鬟的手臂勉強站穩,連外出的衣裳都不顧的換,急急趕去了緋園。

未入房門,便聽到黃氏一疊聲焦急的喚聲:“樾兒!”

接著又是一陣疾風驟雨般責問下人的聲音:“說了多少次!小姐出門要貼身跟著!要你們這一大群有什麼用!怎麼就摔了?請太醫了麼?太醫如何說的?傷得可重嗎?”

黃氏心焦不已,顧不上等下人們的回答,便已經走進了屋裏,親自確認女兒的傷勢。

薑樾此時已經服了藥,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休息。雖說疼痛稍減,可她打小順風順水地長大,不曾受過什麼大傷,如今鬧的這一出把她嚇壞了,心裏還委屈得要命。

周梓綃不便久留,悄悄把薑樾送回府就回去了。家裏父母哥哥們都不在,薑樾其實心裏慌得很。現下終於見到了母親,愈發做回了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