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嘉有些為難:“那,你要不要先回一趟家去?”
薑樾卻搖頭:“我父親雖為官向來謹慎——籍巧雁說他是因為頂撞了聖上才被罷職,這不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若單純是與聖上政見不合,想來也不至於如此。如今我回了家又有何用?還不如等著龍舟賽畢,宮裏傳召去給太後祝壽,再看情形如何。”
鳴紗應道:“薑樾說的有理。此時走了,讓旁人看笑話不成?你們也莫要過於擔憂,此事我也會幫著打探一二的。”
薑樾還記掛著前些日子自己同鳴紗冷戰的情形,沒想到她在眾人麵前護著自己不說,還不計前嫌肯幫自己,不禁有些感動:“鳴紗……”
“薑大小姐半月前還次次不肯見我,一副絕交的模樣,”鳴紗向著薑樾是一回事,可被薑樾冷了半個多月的氣還在。見她這幅模樣,拍開薑樾來拉自己袖子的手,隻冷著臉道,“怎麼?如今肯賞臉說上幾句話了?”
薑樾難得見一回鳴紗賭氣的模樣,隻覺可愛得緊,一邊上前從後麵摟住她,一邊可憐兮兮地哄道:“好姐姐,你這是生我的氣了麼?我知道錯了,饒我這一次,好不好?”
鳴紗想甩開她,可又念及薑樾右臂受著傷,隻悶悶道:“求人的時候就叫好姐姐,平日裏隻鳴紗鳴紗叫個不住,誰是你好姐姐?日後喚我三公主!”
柳如嘉在一旁抿著嘴笑個不住,薑樾見了,故意道:“你快別惱了,如嘉都笑我們了!”
“瞧瞧,瞧瞧,鳴紗說的半點沒錯,”柳如嘉莫名被卷入戰火,頓時也不再看笑話,“方才還喚我柳姐姐呢,如今一口一個如嘉,真是沒大沒小!”
三人在角落裏笑作一團,而龍宴齋另一頭,剛剛接了消息的周梓綃,卻渾身被低氣壓籠罩。
他的臉色已經陰沉到可以滴出水來:“接著說。”
墨篤心裏大呼倒黴,硬著頭皮繼續道:“……薑大人在金鑾殿上就同陛下吵了起來,揚言要卸任歸田,再不入朝為官。聖上大怒,便免了薑大人的職。”
周梓綃壓了壓心中的怒火,強忍著沒將手裏的杯子摜在地上,低怒道:“荒唐!當真荒唐!”
墨篤忙勸道:“主子別急著動怒!薑小姐那裏才聽了一點消息,怕是心裏正慌著呢……”
話還未說完,便見周梓綃“騰”地站起身來,徑直往薑樾的方向走了過去。
來到三人近前,周梓綃看到薑樾臉上純美無垢的笑容,心中被升騰起來的熊熊大火炙烤著,再顧不得其它,一把抓起了薑樾的手腕,粗魯地把她拉到身前:“跟我過來!”
鳴紗不知發生了何事,見周梓綃臉上表情難看的很,下意識地擋住了二人:“你做什麼?”
周梓綃的眉毛死死皺了起來,握著薑樾手腕的五指不由得扣緊,惹得薑樾痛呼出聲:“哎!你輕些!”
他握著薑樾的手勁雖然鬆了不少,臉上冷冰冰的模樣卻是半點未變:“本王同薑小姐有事要談,還請公主讓一讓。”
鳴紗自從知道這兩人幼時的糾葛後,下意識覺得周梓綃不會傷害薑樾,可到底心中有些擔憂。又見周梓綃這般沒輕沒重便要拉走薑樾的模樣,心中有氣,不由得低聲怒道:“你搞清楚場合!這裏人多眼雜,你就這樣把她帶走,薑樾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好在他們躲在僻靜的地方,周梓綃過來時並未引起過多關注,否則單是鎮南王滿臉怒氣走來拉住薑樾這一條,便能在京裏傳出各種難以入耳的消息來。
柳如嘉也忙擋在二人麵前:“你先放開薑樾。”
周梓綃停頓了一下,終於鬆開手,臉上的表情也沒那麼難看了。他深深地看了薑樾一眼,轉身向一旁走去。
薑樾隻覺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裏,壓抑著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那分明是激烈狂躁、無法抑製的情緒,偏生被他死死鎖在漆黑無底的眼眸裏,隻那一眼,便讓她心裏狠狠紮了一根刺一般疼痛了起來。
半晌後,墨篤走了過來,悄聲道:“主子在三樓上麵的小閣樓等薑小姐。”
鳴紗攔住薑樾,皺眉問:“不許去!他是誰?”
薑樾的手腕隱隱作痛,心裏亂糟糟混成一團,看向鳴紗的眼神裏下意識地帶上了哀求:“這是在他身邊的小廝……從小一處長大的。鳴紗,我,我……”
鳴紗深吸了一口氣,恨鐵不成鋼道:“有什麼事情,大庭廣眾下是說不得的?若是讓人瞧見……”
薑樾口氣裏帶了些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焦急,隻低聲道:“不會讓人瞧見的,鳴紗……”
柳如嘉拉了拉鳴紗的衣袖,衝她搖了搖頭,又衝薑樾擺手,示意她速速離去。
薑樾鬆了一口氣,轉身朝閣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