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雖不限製男女見麵,可雙雙對坐在酒樓雅間之中,畢竟還是少見的事。
柳如嘉自小便是個規矩、教養都極好的閨秀,京中從未有過男子敢邀她單獨相見,她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接受這種傳出去恐遭人詬病的邀約。
可是如今,柳如嘉和封連正麵對麵坐在靠窗的方桌上,麵前各自擺著一盞剛沏好的新茶。
夏日的陽光隨著太陽的西沉慢慢減弱,已經不似正午那般耀眼刺目。柔柔的夕陽從窗外投射而入,一條明顯的光影分線劃在木桌上,將二人隔開。
柳如嘉在明處,封連在暗處。
二人並未多作寒暄,封連隻歉然道:“今日貿然約了柳小姐,是封某的不是,多謝柳小姐肯賞光了。”
柳如嘉搖了搖頭:“封公子不必介懷。”
少女清秀端莊的臉龐在夕陽的輝映下反射出淡淡的金光,她五官秀麗,唇齒間的笑容得體大方,坐著的姿勢也隱隱透出貴族教養。泰然自若的模樣,仿佛對麵坐著的不是她才見過幾麵,況且二人還曾有過婚約的男子。
封連卻沒有心思多想多看,如今他心中所有空間都被另一件事情,另一個人占據著,滿滿當當。
他單刀直入正題:“今日薑樾在韋府之事,封某有一些疑惑想請教柳小姐。”
少年麵色肅然,明明還是那副溫潤如玉的容貌,卻讓人感覺到他眼底隱隱掩藏的淩厲棱角。
柳如嘉正色道:“封公子請問,如嘉必會知無不言。”
封連道:“不知薑樾在韋府中,可曾單獨用過什麼吃食?”
柳如嘉皺著眉頭,緩緩道:“我們一道去的韋府,因著天氣炎熱,眾人先是一起吃了些冰湃過的西瓜,後又上了清熱解暑的涼茶……隨後的糕點、小食,皆是眾人一同用過的,樾兒並未單獨吃過什麼。”
她隨即不解道:“封公子如此發問,可是疑心吃食有異?”
封連並未直接回答,隻道:“在尋薑樾時,我發現了她的貼身丫頭芷萱,被人打暈藏在花園裏。”
說著便吩咐人,喚了芷萱到前頭來。
芷萱一見了柳如嘉,眼圈兒都紅了,哽咽著說不出話。
柳如嘉寬慰她道:“你且放寬心,若琪小姐同我說了的,你家小姐並無大礙,如今已經回家了。”
芷萱卻道:“出了這事,想來我也不能在小姐身邊伺候了……都怪我,沒有看好小姐,險些讓她遭了大禍……”
封連吩咐她:“你將當時的情況細細同柳小姐再說一遍。”
芷萱回憶道:“我跟著小姐前去更衣,先是一個小丫頭帶著我們,說是園子裏在休整,要到別處去如廁。後來一個穿碧色的丫鬟匆匆跑過來,三言兩語把那小丫頭打發走後,便是她替我和小姐引路了。”
“走了許久,我覺得有些不對,可那丫頭隻顧悶頭引路,並不同我們多作交流。”
“路上小姐實在不太對勁,臉色越來越紅,力氣也漸漸不足了,頭上冒出許多汗來。我還以為小姐是中了暑,便想著先扶她去陰涼處歇一歇,誰曾想不知怎的,便被人敲昏了……”
“小姐便是那時被人帶走的。”
柳如嘉問道:“你可知是誰帶走了她?”
芷萱勉強回憶:“當時下人們大多在荷園裏伺候著,後院裏空蕩蕩的,並無旁人。奴婢想著,大約是為我們引路的丫頭帶走了小姐。”
封連點頭示意她退下,隨後同柳如嘉道:“後來我查了那個引路的丫頭,發現她根本不是韋府的下人,身份蹊蹺,還未得出結果。”
身份不明的丫頭,想來也不會是弱不禁風的,否則就不會在芷萱的眼皮子底下還能把她敲暈,帶走薑樾。
柳如嘉聽了芷萱的描述,心中便有些不安,不由問道:“樾兒一向身子不錯,去歲暑日最熱時,還跟鳴紗前去賽馬,怎會輕易中暑……”
未待麵前之人回答,柳如嘉心慌道:“莫不是樾兒,被人下了藥?”
封連道:“柳小姐心細如發,不知宴席之際,可曾察覺到什麼異常?”
柳如嘉又細細想了一遍薑樾今日的行為,驀地仿佛想起了什麼,卻虛無縹緲不甚明朗,隻道:“若說她何時出現異常……我記得我們三人賞了一會兒荷花,她便頻頻開始喝茶。那茶水是眾人都喝過的,茶盞也是隨手拿來,想來無法被人動手腳。”
她遲疑道:“她喝茶之前,倒是韋玉珠差人送來一小碟糕點,特特吩咐了讓樾兒嚐嚐。隻是她說太甜,吃了一口便撂下了,其餘的若琪都吃了的,應該並無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