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娘家嫂嫂和侄兒客居薑府後,黃氏的生活一下子忙碌了起來。
她原不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可畢竟許久未見,好容易親戚來了家裏,她自然要好好招待。
薑樾這幾日在正院裏幫母親的忙,見她上要管到黃夫人和黃文彥在薑府的一日三餐,下要安排客人院子裏冰盆的供應、仆役的數量,忙得腳不沾地。
薑樾不由道:“娘親,舅母都說了不必麻煩,您又何必事事操勞?”
黃氏正安排小丫頭給黃文彥送上清熱去火的涼茶,叮囑他讀書莫勞累,一邊瞧了一眼薑樾,嗔道:“你舅母說的是客氣話,如今他們娘倆住在我們家,這做主家的哪裏能不事事安排地妥妥帖帖,讓人住得舒心呢!”
薑樾說是幫忙,其實早歪在了碧紗軟靠枕上,手裏捧著一小盒點心窸窸窣窣吃個不住。
她梳著家常辮子,未到梳漂亮發髻的年紀,卻在那一條條精致的小辮上動了心思。
聽蘭手巧,一大早取來幾根深紫纏金線的細細發繩,一根根給薑樾編在辮子裏,再在頭頂繞一個小小的包髻。既清麗嬌美,又不失俏皮可愛。
黃氏見小女兒悠閑的模樣,不禁笑著打趣她:“你這丫頭,說了來幫忙,自個兒倒自在的很。”
薑樾忙放下糕點,直起了身,又問身邊的丫鬟道:“舅母昨日找我要的針線,可送過去了?”
正要出去傳話的丫鬟聽到薑樾問了,隻得先停下腳步,回道:“回小姐,送過去了,黃夫人還讓我謝小姐呢。”
黃氏見薑樾支應差事一般問兩句話,幫的忙還不如添的亂多,擺手笑道:“罷了罷了,你且閑著吧,我這裏還用不上你。”
薑樾聞言,笑著縮回了靠枕上,又捧起食盒吃了起來。
這盒點心是薑文一大早去上早朝時,特意去西城繞了一圈,帶回來給黃氏的,如今全進了薑樾的肚子。她纖細白嫩的手指捏起一個黃金酥皮的蓮蓉糕,高高地舉起來問:“娘親,你吃不吃?”
黃氏正忙著,哪裏有功夫理她,頭也未回道:“不用了。”
一邊又想起什麼,叮囑道:“樾兒,莫要多吃,誤了午膳就不好了。”
薑樾嘴上答應著,吃完黃金蓮蓉糕,又去拿軟皮綠豆酥——那糕點外酥裏嫩,薄薄的一層綠豆麵做的麵皮裏,包著滿滿的紅豆沙。甜度適中,入口即化,是薑樾最愛吃的一種點心。
她偷瞄了一眼黃氏,發現母親沒有注意自己,便窸窸窣窣把點心盒子裏的綠豆酥都吃了個幹淨。
正吃著點心,外間有人傳,說是二夫人來了。
黃氏還未說話,薑樾抱怨道:“嬸嬸一天到晚是不是閑著沒事做,怎麼總往正院裏跑……”
王氏已經走到了門口,也不知聽見薑樾的話沒有,黃氏瞪了她一眼,示意薑樾安分些。
薑樾吐了吐舌頭,閉了嘴。
王氏甫一進門,臉上的笑便掛上了:“大嫂,忙著呢?”
明明是笑臉說話的,可那語氣卻說不出的陰陽怪氣,讓人聽了不舒服。
黃氏隻道:“這天氣熱了,府裏事務也漸漸多了起來。弟妹有什麼事麼?”
王氏也不客氣,直接在烏木鑲銀凳子上坐了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笑道:“我能有什麼正事,左不過是閑著,這裏逛一會子,那裏逛一會子罷了。”
薑樾在一邊插嘴問:“嬸嬸怎的不去薛姨母那坐坐?聽說姨母家來人,給送了不少夏日穿的衣料首飾?”
王氏一向小氣,愛占便宜,教出來的薑榕同她一個模樣,也是個眼皮子淺的。薑樾看不上這對母女,連同她們家的親戚也不喜歡,更別提薛禮萱還總想著明裏暗裏給她使些絆子。
好好的,王氏一來,薑樾就覺得屋裏的氣息都不好聞了。
王氏卻上下打量了一眼薑樾新上身的淺紫夾粉齊胸裙,那衣料明眼人一看就是蜀地一年才出不過幾匹的蠶絲緞子,夏日裏穿著最是涼爽卻不透,也不知黃氏是從哪裏給薑樾尋來的。
她嘴上不由酸道:“你嬸嬸娘家親戚窮酸,哪裏有什麼好東西,還值得去看?若說富裕,還是得大嫂家才算的上。樾兒,你可要好生招待著你家舅母和表哥,好衣料、好首飾源源不斷的送給你,莫要怠慢了人家!”
王氏的妹妹帶著薛禮萱來薑府時,也未見她嫂嫂這做當家主母的如何熱情款待了。如今輪到黃氏家裏來人,她便這般大張旗鼓地準備這個準備那個,王氏心裏早就不舒坦。
如今借著這口氣,刺一刺薑樾,她覺得痛快不少。
薑樾一聽這話,登時冷笑了一聲:“嬸嬸這就說錯了,我的衣料、首飾,母親去年夏天便給備上了,哪裏需要舅舅家給?倒是嬸嬸補貼自己娘家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