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亞希子的生日在九月二十三號,這天正好是星期六。
星期五的晚上,在得知女兒要去為小朋友過生日之後,森田太太便義不容辭地擔起了教導女兒做蛋糕的責任。按森田太太的說法,手工製作的蛋糕雖然不如蛋糕房的蛋糕賣相好,但卻可以代表一份心意。森田雪回頭看看自己早已準備妥當的“心意”,再看看母親那躍躍欲試的表情,不由得沉默了。
於是第二天上午,被小壽星邀請的森田雪就左手拎蛋糕、右手抱禮物,敲開了幸村家的大門。出來迎接她的是笑容滿麵的幸村太太。
幸村亞希子的生日聚會很熱鬧,雖然她隻邀請了幾個最要好的朋友,但小孩子總是有本事把氣氛炒熱。除去剛開始的時候,幸村因親和的笑容而被亞希子的朋友們稱讚“精市姐姐好溫柔”的小插曲之外,其他一切都與正常的生日聚會沒有兩樣——當然,森田雪個人認為,他們應該稍微忽略一下幸村在聽到這句稱讚時那一瞬黑掉的超恐怖臉色。
在場的“大孩子”隻有幸村和森田雪。幸村自得到“好溫柔”的誇讚之後,仿佛為證明自己可以更溫柔一點似的,隻微笑不言語。很快,孩子們的注意力就轉移到森田雪身上,不停地提著諸如“姐姐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和亞希子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會來參加亞希子的生日聚會”等等等等的問題。小孩子的好奇心不容易被滿足,提的問題自然也就越來越刁鑽。到最後,森田雪幾乎招架不住,多虧幸村出手相助,她才狼狽地從孩子們的圍攻中逃離出來。
不過這些都不算什麼,對森田雪來說,幸村太太過分熱情的招待才是最讓她吃不消的。幸村太太看她的眼神尤其令她脊背發涼,頓覺自己宛如被緊緊盯住的獵物。因為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哪裏做錯了,森田雪便趁亞希子切蛋糕的時候向幸村發出無聲的求救信號,可惜幸村渾然不覺有何不妥,反而還回她一個“盡管安心”的眼神。
午飯過後,森田雪向幸村一家告辭了。
“大家都在這裏,小雪怎麼這麼早就要走呀?”幸村太太和藹地衝森田雪笑著,極力挽留,“再多玩一會兒吧!其實我把晚飯也準備好了,小雪今天要不就留在我家吧?難得亞希子這麼開心,如果小雪走了,她還不知道要鬧成什麼樣子呢!就算玩到下午天黑了也不要緊,有我們家精市在,讓他送你回去就行了啊!”
要是能住在家裏就更好了——幸村太太笑眯眯地在心裏打著森田雪的譜,同時越發慈愛地看著森田雪,直把森田雪看得都有些緊張了。
呃,又是這種目光……
幸村太太的眼睛實在亮得嚇人,讓森田雪忽然產生一種“再不走就要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的預感。於是,她一麵頂著滿頭的黑線,一麵有禮貌地推辭道:“十分感謝您的好意!但是早上出門前,我對媽媽保證過,最遲下午三點回家,我現在該走了。在您家叨擾了這麼長時間,真的很不好意思!”
“啊咧,原來是這樣啊!”
幸村太太當即表示了自己的遺憾之情,然後伸手將站在旁邊的幸村往前一推,“那麼,精市就送一送小雪吧!”
“誒?誒?可是,我家就在這附近,不用……”
森田雪試圖拒絕,但幸村太太豈能讓她如意?
“不行的喲!護送女孩子回家是男生的義務。所以,這是精市的義務,小雪總不能讓他沒有表現一下自己的機會吧?”幸村太太話裏有話,並不由分說地趕著幸村換鞋送客。
兩分鍾後,被幸村太太三言兩語就打發出來的幸村站在門口,苦笑著對森田雪說:“抱歉,我媽媽今天比較興奮,所以……”
森田雪很理解他的心情:“我媽媽也經常這樣。”
“不過,我確實該送送小雪。”幸村話鋒一轉,“雖然送其他女孩子回家不是我的義務,但小雪是必須要護送的嘛!”
森田雪無奈道:“現在是白天。並且,從你家到我家究竟有多遠,你不是也很清楚的嗎?”根本用不著“護送”,因為這段路本來就沒有危險可言。看他這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難道他自己也還沒玩夠?
說起來——
“幸村,我到底哪裏不對勁?為什麼阿姨總在看我?”森田雪一想起剛才在幸村家發生的事情,就禁不住要冒冷汗,“而且,你居然還見死不救!”
幸村撲哧一笑:“見死不救什麼的也太誇張了。其實媽媽隻是喜歡你,所以才總在看你,這有什麼不好的嗎?”
“也沒什麼不好……”森田雪的聲音降了下來,“可我緊張嘛!”
就在此時,幸村忽然來了一句:“倒是小雪你呀,今天讓我很失望呐!”
“啊?我?我怎麼了?”森田雪的心猛地一懸,不知道自己又是哪裏惹他不高興了。
幸村故意賣了半天的關子,這才在森田雪的催促中公布了答案:“你送給亞希子的禮物,讓我很失望喲!”
他的話讓森田雪愣了片刻,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隨即,森田雪就很不給幸村麵子地笑個不停,惹來幸村的“哀怨”一瞥。
這次,森田雪不僅帶了一個手工蛋糕,還送了亞希子生日禮物。妹妹拆禮物的時候,幸村就在一邊看得清清楚楚,心裏自然就要不平衡了,因為森田雪的禮物是和室紙模型。其實禮物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從去年夏天開始,森田雪至今沒讓幸村在她這裏得到任何一件與“手工”二字相關的禮物。包括聖誕節、情人節以及幸村的生日在內,她都是買了東西、在商店裏包裝起來,然後送給幸村。這令幸村有苦說不出,每次收到禮物都要旁敲側擊地暗示她,表明自己更希望獲得她親手製作的禮物。結果森田雪每次都不肯正麵回應,下一回又照辦不誤,壓根就不把他的話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