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當森田雪正和江口討論著該不該留下某個新人畫家的作品時,畫廊裏來了一位不速之。
來人手裏抓著一瓶芬達,打扮得與普通的年輕人並無兩樣,目測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頭戴一頂FILA的深灰色棒球帽,加寬加大的帽簷被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部分的臉。盡管如此,森田雪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越前君?”已經臨近午飯時間,當值的幾個員工都趁午休去吃飯了,整個畫廊裏隻有森田雪和江口兩個人在,所以她才敢喊出對方的名字。
來者並沒有立即開口說話,隻是帽簷的方向變了一下,似乎因外人在場而有所顧忌。
江口一愣。但他反應很快,隨即便對森田雪說道:“關剛才讓我幫他提貨,那我先去倉庫了。”說完,他就對來者禮貌地點了點頭,轉身朝畫廊後麵的倉庫走去。
等江口離開後,森田雪才看向已經自覺坐到了一旁的人,“真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啊,越前君。許久不見,最近還好嗎?”
“馬馬虎虎。”越前龍馬伸手抬了抬帽簷,露出自己刻意隱藏的麵容。他神色不變地看著森田雪,平淡至極的語氣裏一點驚訝的味道都沒有:“你然真回來了。”
“我也沒料到自己還能回來……但是‘然’就不必了。”森田雪拉開藤椅,隔著玻璃桌坐在了越前龍馬的對麵,“我倒覺得,網球名將越前龍馬‘然’在日本,這才是件大新聞。越前君怎麼忽然從美國那邊回來了呢?比賽不要緊嗎?”
越前龍馬把芬達罐放到嘴邊,含糊不清地回答:“記者太煩人……這幾天沒比賽。”
森田雪說:“所以越前君到日本來避難?可是,每個國家的媒體都一樣,就算你回了日本,也照樣會被跟蹤報道的——要怪就隻能怪你太出名。”她看了看越前龍馬的裝束,“你就這樣出門,會不會被狗仔隊發現?”
“切。”越前龍馬似乎對森田雪那句“你太出名”挺有意見,但他沒說什麼,隻是很自信地指著自己的帽子:“反正我變裝了,沒事。而且我的經紀人還在美國。”
也是,對目前的越前龍馬而言,隻需換頂帽子、再把帽簷壓低一點就足夠了。因為他的經紀人在美國,隻要經紀人在公共場合露一下臉、每天都往越前龍馬位於美國的住宅送送生活必需品,估計沒人能料到他會跑到日本來。即便越前龍馬不現身,那些記者也隻會合理地推測他正進行著什麼特殊的體能訓練。
森田雪有點同情越前龍馬的經紀人。攤上一個不按理出牌的選手,任誰都會頭疼的。
“不過,你怎麼到我這裏來了?”這裏可是神奈川,森田雪一點都不認為越前龍馬會這麼巧就從東京閑逛到神奈川,然後又這麼巧就看到了森田畫廊。
“啊,我家老太婆說你回日本了,所以讓我來瞧瞧你的情況。”越前龍馬喝完最後幾口芬達,隨手將空罐精準地扔進了五步開外的垃圾桶裏。他站起身,重新整理好了頭上的帽子,“到中午了,走,我請你吃飯去。”
森田雪無語了:“越前君,在你請之前,我可以問問為什麼嗎?”
越前龍馬看白癡似的看著她:“當然是為了接風啊。”
他這副“難道這不是理所應當的嗎”的樣子,讓森田雪更加無語了:“越前君,我記得我們兩個人都是常年不在日本的吧?所以,誰給誰接風?”
越前龍馬完全不容森田雪置疑地說道:“當然是我給你接風啊。”
被他連續用兩個“當然”擊敗的森田雪隻好舉手投降,拿了外套和包,跟他走出了畫廊。
上車之後,越前龍馬發動引擎,一邊通過後視鏡查看後麵的情況,一邊貌似隨意地問道:“森田,你下午有事嗎?”
森田雪不明所以:“什麼?”
“我對你們神奈川這邊的餐廳不熟。”越前龍馬熟練地把車從畫廊門外的停車位倒了出來,駛上街道,順著擁擠的車流前行,“如果你時間充足,我就帶你去東京那邊的餐廳。”
森田雪忽然很想捉弄他一下:“嗬嗬嗬,如果我說我下午有事呢?”
越前龍馬斬釘截鐵地送她一句話:“那就通通推掉。”
“呃!”森田雪囧了,“聽起來,你好像根本就不接受‘是’以外的答案……幾年不見,越前君越來越習慣命令人了,想必你的經紀人也過得不容易,總要替你收拾爛攤子什麼的。”話雖如此,她還是翻開手機蓋,給江口發了封郵件,說明自己有事外出,下午要晚些時候才能進畫廊。
越前龍馬嘴角微翹:“與我何關?話說回來了,經紀人存在的意義,就是專門為爛攤子善後的吧?”
森田雪一時無語。
不過越前龍馬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會給森田雪帶來什麼麻煩,所以駕車七拐八拐找到了一家很是幽靜的餐廳。
進餐過程中,越前龍馬無意中提到了幸村受傷的事,森田雪立即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我懷疑有人陷害他。”越前龍馬篤定地說道,“當時我在另一個球場,直到比賽結束才知道他受傷了。後來我隱約聽說幸村的經紀人在幸村運動鞋的鞋底找到了幾枚沾有麻醉劑的細針。這種手法很卑劣,隻有當腳跟持續發力或是重心猛然後移的時候,麻醉針才能冒出來,否則麻醉針是不會被選手發現的。”
森田雪咬緊嘴唇,強忍著打斷越前龍馬的衝動,繼續聽他分析。
“按理說,這事早就應該報到網球協會了。不過很奇怪,前段時間的體育報紙和雜誌鋪天蓋地的新聞全是幸村因傷休養的消息,可就是沒透出他受傷的內幕,大約是有誰替幸村壓下來了——被人陷害可不是件值得誇耀的好事,要是被有心人挖掘出什麼對他不利的證據,他以後就都不用再上賽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