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過去的就是過去了(1 / 2)

向鈞任勞任怨地一趟一趟搬箱子,陳落坐在台階上抽煙。

皮膚極白的男人,瞳仁漆黑,指間夾著一根煙,嫋嫋煙霧由下而上,緩緩擴散,遮擋住他尖尖的下巴,為淺淡的粉色唇瓣塗上一層疏離。

煙頭的亮點在黑暗中明滅變幻,孔猛祥站定於陳落身後不遠的距離,躊躇半晌,開口:“小落。”

陳落抬頭,額角的碎發將他冷冽的側臉輪廓的修飾得柔和,眼尾泄出一點倦,因為一天的工作,或是因為孔猛祥的到來。他挑眉,示意孔猛祥有屁快放。

“我們……”孔猛祥話開個頭,被陳落不耐煩地打斷:“什麼我們,你就你,別我們。”

“對不起,我,我沒打算結婚。”孔猛祥惴惴不安地看向陳落,虛著眼觀察陳落的情緒,“我不會結婚的。”

陳落嗤笑一聲,笑得極其諷刺,他吸了最後一口煙,吐出煙霧,丟掉煙屁股,用腳踩滅:“你在我這喊口號有什麼用,跟你哥說去。”

“如果我哥同意了,你願意,”孔猛祥停頓,咽了一口唾沫,百般期待地問,“你願意繼續和我在一起嗎?”

“不願意。”陳落低頭搓掉手指間的煙味,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小,冷白皮膚在廉價燈泡昏黃光線的照射下顯出幾分暖色,他說話的語氣清淺而涼薄,“過去的就是過去了,沒必要。”

孔猛祥盯著眼前的男人,他一開始就迷戀陳落這副萬事無所謂的硬脾氣,先動心的是自己,死皮賴臉追人的是自己,用盡手段的是自己,被逼結婚背著陳落相親的還是自己,自作自受,著實活該。

可是,三年戀愛,陳落不應該這麼絕。

孔猛祥深吸一口氣,緩解心口爆裂的疼痛,他以為他在陳落這裏是特殊的。他們有過那麼多美好的、不美好的時光,憤怒上頭吵架,在夕陽下擁吻,買菜做飯的瑣事,和一些零碎的七七八八,陳落憑什麼,憑什麼能用這樣平淡的語氣說出,沒必要。

怎麼沒必要,為什麼沒必要?

陳落,難道你沒有愛過嗎?

“你不是小孩子了,孔猛祥。”陳落漆黑的眼瞳看向站在遠處遲遲不走的男人,他的語氣溫和,像哄小孩的家長,“不是所有的死纏爛打都能得到棒棒糖。”

氣氛沉默至零度,向鈞恍若無知地跑過來,拍拍手:“陳哥,搬完了。”

停滯的氛圍重新摁下播放鍵,陳落點頭:“好,謝謝。”他站起身,看看門外仍然大亮的天色,說,“不早了,回去吧。”

新疆的時間和內地差兩個小時,現在是盛夏,昆塔爾市通常晚上十點以後太陽落下。

孔猛祥不想走,他找不到留下的借口,看著陳落的眼睛,狼狽地嘟噥出一句話:“我過兩天再來。”轉身拉開貨車的門,坐進駕駛室,發動小廂貨車離開。

“我餓了。”向鈞笑嘻嘻地說,“想吃炒米粉。”

“走。”陳落低頭發現自己穿的是件白襯衫,說,“等我換件衣服,這件早上剛晾幹。”

“好嘞。”向鈞拉開門,彎腰做了個謙卑的邀請手勢,“請。”

炒米粉是北疆地區特有的美食,用番茄醬和豆瓣醬炒製的粗米粉,加上雞胸肉或牛肉,芹菜、白菜和大量的辣椒,一口下去,醬香濃厚,辣味十足。有什麼事情一頓炒米粉解決不了?那就兩頓。

換了一件白T恤的陳落特意口袋裏揣兩包紙巾,免得向鈞辣得涕泗橫流的臉破壞他的食欲。向鈞跑到“賀記米粉”對麵的土家族燒餅店買了一個牛肉燒餅,七寸大小,切成八塊,往嘴裏塞一塊,邊走邊吃:“怎麼又漲價了,我記得上次回來六塊錢一個,現在七塊。”

“牛肉貴啊。”陳落說,“給我一個。”

向鈞撐開塑料袋,剛出爐的牛肉燒餅冒著騰騰的熱氣,袋子口沾染濕潤的水汽,陳落捏起一片燒餅放進嘴裏,咬了一口:“好吃。”

新疆的盛夏,是由西瓜、夜市燒烤、烏蘇啤酒和炒米粉組成的。白天的街道安靜極了,幹燥的空氣被暴烈的陽光曬到躁動,三十五六度的氣溫,沒人敢冒著被烤熟的風險出來遛彎。然而下午八點往後,日頭傾斜,像被薅住脖子的三頭金烏,蔫了吧唧地耷拉下翅膀,陽光變得溫和,晚風清涼,氣溫回落到二十多度,仿若一鍵切換到宜居模式,人們紛紛走出家門,街道上人聲鼎沸,羊肉串、椒麻雞、大盤雞、西瓜雪糕和啤酒,爽朗的笑聲與吹捧,熙熙攘攘,沸沸揚揚,悠閑自在。

兩個人並肩走進“賀記米粉”,站在櫃台處,向鈞開口,一詞一句報出自己的要求:“大份,雞炒,中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