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能不能別跟著我了(1 / 2)

紅色的番茄醬,紅色的豆瓣醬,紅色的辣椒絲,一碗香辣撲鼻的炒米粉把向鈞吃成一隻紅通通的胖子。他一邊哈氣一邊擦掉嘴唇邊緣的醬,抄起礦泉水就是一個猛灌,咕咚咕咚好似填一口水缸。

陳落同樣被辣得夠嗆,他勉強保持住優雅,拿起紙巾擦了擦唇瓣的醬汁,翻個麵擦掉汗水,雙手握著冰涼的水瓶小聲吐氣。過載的辣使他白皙的臉龐浮上一層淺淡的紅,眼尾潮意洇開,平日裏冷淡的俊秀容貌竟顯出驚心動魄的明豔來。

“陳哥。”向鈞辣得兩個字兩個字往外蹦,“我明天,嘶哈——明天,就走了。你,嘶嘶——一定要,好好的。”

“什麼?”陳落好笑地看他,“你擱這兒拚圖呢?”

“就,”向鈞小陳落四歲,一米七的個頭,胖乎乎的,一雙小眼睛晶亮機靈,他憨厚地笑,“我特別,特別,感謝你。”

陳落隻當他說的買棺材的舊事,擺擺手:“太久了,提那個幹嘛。”

“是啊,太久了。”向鈞灌下一口涼水,說話連貫了些,“這個城市裏,我最掛念的,隻有陳哥你。”他意有所指,“陳哥,入冬的時候,你可要多備點貨啊。”

“怎麼?”陳落想到別的層麵的原因,“你是指,孔猛祥因為分手不送貨給我了?不能吧,他有那麼小氣?”

向鈞怔愣,隨即反應過來跟上話頭:“他那個人,一看就不老實。冬天如果下大雪封路,孔和集團有那麼多倉庫的貨,想怎麼漲就怎麼漲。他孔猛祥是二少爺,可不得逮著你落井下石。”說完,向鈞心虛地低頭,拾起筷子,在濃厚的醬汁裏挑出碎米粉和碎雞肉,“還剩這麼多,咱們快點吃。”

陳落沒有追問,他想到孔猛祥就心煩,用筷子攪合攪合醬汁,翻出來幾塊白菜吃掉。

滿頭大汗地解決完各自的米粉,向鈞擦幹淨嘴巴,捏扁空空的礦泉水瓶子,扔到門口盛垃圾的紙箱裏:“走吧,陳哥,豆豆該等急了。”

“說到豆豆。”陳落把剩餘的幹淨紙巾揣進口袋,站起身,掏出手機掃碼結賬,“你從哪撿回來的?”

“山裏。”向鈞說,他父愛泛濫般比了個手掌大小,“它那麼小,黑黢黢的,坐在草叢裏,一隻鳥就能把它叼走。”

“我看它吃得挺胖。”陳落說。

兩人走出米粉店,天色蒙蒙黑,西邊的太陽露出半個腦袋,從頭頂蔓延至天際線的火燒雲,藍粉橙黃紫,絢爛如天堂的剪彩儀式。

陳落和向鈞走了一陣,到十字路口,陳落說:“九點半了。”

“嗯,我該回家了,陳哥早點睡。”向鈞笑著露出兩顆虎牙,“我明天早上的火車。”

“注意安全。”陳落說。

“好,一定。”向鈞揮揮手,“再見。”

“再見。”陳落轉身,雙手揣兜,夕陽將他的影子照得長長的,指向東方。

向鈞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陳落的背影,抹掉眼角沁出的淚水,轉身朝著夕陽的方向走去。

一左一右,一東一西,無人知曉命運的列車駛向哪個遠方。

陳落回到超市樓上的住宅,那是一套七十平米左右的小兩室,一間大臥室,一間小臥室。陳落平時住在大臥室,小臥室當儲藏室。如今家裏來了一位小客人,他不得不把小臥室騰出來放向鈞帶來的一大堆寵物用品,而且,還得給小狗做個窩。

陳落揮舞著掃帚和雞毛撣子,蕩掉灰塵,清掃拍打,接了一盆水拿一塊抹布把許久不用落滿灰塵的抽屜書櫃全擦一遍。他平時是個很懶的人,掩耳盜鈴,隻要看不見小臥室它就是幹淨的,但現在強迫症發作,恨不得把螺絲釘都擦得鋥亮。

小黑狗扭著胖乎乎的肚子,坐在門口,瞪著黑溜溜的大眼睛,看陳落忙活。

陳落蹲在地上洗抹布,清澈的水瞬間烏漆嘛黑,他擰幹毛巾,放在桌子上,端著盆走進衛生間換水。

小黑狗跟在他身後跌跌撞撞地跑,陳落接好清水,轉身,差點踩到小黑狗的腦袋:“哎呦。”

小家夥蹲坐在地上,無辜地看著他,張開嘴巴喘氣,露出粉紅色的舌頭。

陳落歎氣:“你別跟著我。”

小狗眨眨眼,不知道聽懂沒聽懂。

陳落試探著往前走兩步,小狗緊跟著走兩步,陳落歎氣:“會踩到你的。”

小狗坐在地上,蓬鬆的大尾巴占據它身體的三分之一,像隻大鬆鼠。

陳落無奈,裝作看不見亦步亦趨的小狗,走進小臥室繼續打掃。一番折騰,抬頭瞅一眼掛鍾,已然十一點,他用美工刀在紙箱上挖了個洞,鋪上柔軟的墊子,把小狗抱進紙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