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了灰白,明昌帝醒了正半身倚靠在龍床之上,明皎命人將禦案搬了過來,一麵仔細批示著今日積壓奏折,一麵請示明昌帝。自從明昌帝重病以來,朝中由中書令輔佐,她便聽從皇令暗地處理奏折。
殿內寂靜之剩翻閱之聲,突然,明昌帝微微開口,“你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明皎握筆的手一頓,抬起頭,眼神中猶有堅色,道:“十歲之時,父皇初攜兒臣秋獵,曾教導有言,獸之野性,敏而迅捷,稍有變色,便無所遁形,是以備之有道,一擊即中,方為上策。兒臣苦練數年,終有所成,父皇且看一看。”
明昌帝微笑點頭,不再多言。
話剛落,外殿侍監前來稟報,“中書令以及諸位大人請見公主。”
明皎筆尖勾了勾墨硯,麵不改色道:“不見。”
夜色垂暮,霜寒更重,不少跪在前殿的大臣皆因不適被送回府中,終隻剩下寥寥數人。
明皎批示完奏折,服侍明昌帝用藥之後,便起身出了內殿。
殿內已有一名少郎將候在此處,“殿下,禁軍已候。”
明皎走近他,輕抬手臂,燭光下她神色溫柔,“辛苦楊少將了,今夜……有勞了,且去罷。”
隨後有侍監替她推開門扉,簷下宮燈透出紅暈,照亮雪中的人影。
謝遠道艱難抬起頭,他渾身動彈不得,那件大氅被他揮開在地,他整個人被雪埋住,隻於一雙眼透出光亮,看著明皎,一字一頓問道:“賢王何在?!”
明皎看著眼前此景,不禁皺眉,隨後不顧謝遠道的掙紮,令人將他及他身後數人抬進側殿,又命禦醫在一旁侍候。
謝遠道仍不配合。
明皎卻咧嘴一笑,“中書令,您還未見大楚太子究竟會所立何人,便如此不顧性命,倒是本宮多管閑事了?”
被硬按在軟榻之上的謝遠道,渾身發抖,因年紀日漸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倘若真在這雪地中跪上一日夜,恐怕就要命喪於此了。
鑒於他此刻已說不出話來,明皎便代勞了,“中書令何至於此,四皇叔如今在何處,做何事?等他來了不就明了了?”
明皎推開一側的窗欞,使之半敞正好可遙望皇城宮門之方位。
一刻過後,隻見謝遠道微微緩好,抬起頭,疑問道:“公主到底想做什麼?陛下可知可允?如今朝中四危已經受不起風浪殘摧,還望公主三思,為大楚百姓謀慮半分。”
她一半臉融於黑暗之中,低首吮茶,半點也不似從前跟隨在明昌帝身側沉默寡言,膽小懦弱的模樣,“不破,何來寧日?中書令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依此形勢,確立四皇叔之子為太子乃上策,本宮隻是怕屆時本宮願,中書令卻不願了罷了。”
她話落,窗外那一角突然火光大盛,熊熊烈火,似要衝上蒼穹,謝遠道滿臉驚色,踉蹌從榻上而下,跌落在地,口中喃喃自語:“這……這…….”
一代名臣,又豈猜不到這火光之意,聯想今日種種,他臉上浮現苦色,仿佛一瞬十年光華而過,他顫顫巍巍開口,“……何至於……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