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朱應奎提起酒壺給自己斟酒,一連飲了三角酒,才張口哈著酒氣。他還想再飲,手臂被玄成武抓住:“兄長?到底何事如此?給小弟說說,說不得能出一點力氣。”
“禍事,那渾人適才離去,將徐承貞殺了。翻牆入我府,已縱馬逃離。”
玄成武皺眉,徐承貞的職務很低隻是一個操守,可品級世職高的嚇人,正三品指揮使,整個登萊能壓住徐承貞品級的……沒有一個人,其他各衛指揮使都在兩京漕運體係或九邊做事。
而他的都指揮僉事隻是正四品,與登萊兩府知府同級,朱應奎的本職是按察使司五品僉事,加派登萊道,所以朱應奎論品級也不高。
“兄長……這……”
朱應奎輕歎一聲,神色愁苦:“他醉酒殺人,又在賢弟府上犯下如此惡行,上報吧。”
玄成武不言語,劍眉皺在一起:“兄長,先看看情況再說。”
自己家宅裏讓人殺人,雖說是朋友殺了他一個刺眼的屬下,可終究不吉利讓人心惱。更關鍵的是他的參將府,一個衛指揮使,讓一個白身軍餘給殺了,報上去上麵還不炸窩?
劉磐是世襲衛僉事不假,可他老子還活的好好,現在的劉磐就是軍餘身份。這樣一個身份連三品衛指揮使都殺,以後還有什麼不敢殺的?
而玄成武,自己家中都保不住一個衛指揮使,上麵人怎麼看他?
劉磐為什麼殺人?原因很多,最大一個不利於玄成武的原因就是他堂堂一地重將,在自己家裏,連個人都鎮不住!
喊了幾名宗族子弟充任的親兵,兩人來到後院,不見搏殺痕跡。很快,親兵在茅廁發現疊在一起的徐承貞二人。
茅廁裏,玄成武蹲下觀察徐承貞死因,冷笑著:“劉兄弟還真給麵子,沒讓咱宅子裏見血。”
朱應奎左右為難的樣子,在一旁愁眉苦臉。
起身拍手,玄成武出了茅廁,看了眼院牆牆頭少了的那一層雪,吐著白氣對左右招呼:“徐操守酒量不行,將他扶出來,送回長山島戍堡。且都小心著點,近日海上風大,別讓徐操守在船上耍酒瘋。”
幾名宗族親兵互看一眼,一人上前低於:“老爺,半月前一艘運糧船就沉了。”
玄成武看向朱應奎,道:“朱道員,年近深冬,出海不便。原定的是月底運糧,不如加派糧隊,補足各島軍糧。也省的今後運輸麻煩。”
各島駐軍的糧食一直卡的很緊,是朱道員手裏的狗鏈子。
稍作猶豫,顯得很有節操的樣子,朱應奎輕輕跺腳,語氣惱恨:“這豎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就拜托玄參將了。”
玄成武又道:“徐操守要坐的船可不小……”
要掩蓋徐承貞死因,最好沉船一起死,船不小自然裝的糧食也不少。
朱應奎抬起手掌,做了個三的手勢,手顫抖著:“五百料,裝六成糧。”
料是船的載重單位,是邊長十尺正四方體裝載糧食的體積單位,糧食這種東西都是用體積來計算的,不是重量。
料,根據船能運多少糧食來作為船的載重單位,實際應用中就是載重量。一料大約六石,三百二十多公斤。
三百料也就是一千八百石糧食,很大的一筆糧食足以讓趙期昌渡過難關,這筆數量比此次查倭行動消耗的軍糧還要多百餘石。
真的很大的一筆糧食,拿這筆糧食沉海?開什麼玩笑,誰信誰傻子。
朱應奎的就範,與大手筆讓玄成武驚詫,他的意思是沉一艘大船對得起徐承貞的身份,具體裝多少糧食,能有一百料就很了不起了。
兩人按照規矩瓜分,再分潤一些給下麵,就這一筆買賣就能掙回他一年的俸祿!
“兄長重義氣,小弟也不是那種畜生。”
玄成武拱手,這麼大一筆漂沒的糧食數額真的把他嚇住了,為了保護一個朋友,朱應奎的手筆真的將他嚇著了。
稍稍想了想,玄成武道:“船裏糧食多了反倒沉穩,不若裝一百料,這不壓船。”
他想了一個較為合理的數字,裝滿糧食的船要沉也是陳舊老船,可你給老船裝那麼多糧食還給沉了,述職的時候不好交代。
朱應奎熱血下去,也覺得剛才失言了,便應允了。
就這樣,劉磐怒而殺人,大明朝損失了一艘造價約在六七百石成本的五百料運船,一個押船的衛指揮使、操守官落水病亡,還有一幫水夫也會罹難,數目按照曆來的規矩應該在六七人左右……
你沒看錯,大明官方的船隻造價是糧食為單位。有造船的匠戶,也有伐木、運輸的軍戶、匠戶,造船的成本就是這些人勞動時吃掉的糧食。至於技術、木材之類的,不計入成本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