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法理矛盾(2 / 2)

這類軍頭將領所在的軍隊,內部存在好幾個核心,別說多強的戰鬥力,沒有朝廷約束著,可能這種部隊早就散夥單幹了。

而登萊軍目前就一個核心,軍士作亂要殺約束不力的軍官,豈不是逼著軍官造反?

光一個軍隊指揮核心、凝聚力高低的差別就注定了太多的事情,比如邢一鳳所知的常規統軍手段在登萊軍麵前效果不大,甚至有反作用。

邢一鳳沒有從趙期昌眼眸中看出畏懼神色,隻當是趙期昌不滿於他的安排,便解釋道:“皇上隆恩,欽命本官充為本科殿試考官。若不是金吾今夜的事情,酒席之間談妥政務後,本官便會入京待命。”

說著他伸出手指比劃:“今夜通州文武皆在,巡按陳其學也在,正好將東宮親軍今後的駐地、糧餉撥付流程、軍田分配諸事議定。”

即便是皇帝的上二十六親軍衛如今剩下空架子,依舊在軍屯。

太子親軍駐紮在京畿範圍內,哪有白吃軍糧的事情?終究是衛所體係出來的,通過目前官府掌握的公田中選一些撥付給太子親軍作為屯墾軍田。

隻要是衛所體係的軍隊遷移、調動,每到一處駐紮,要麼劃撥公田充作軍田屯墾自給自足,要麼撥一塊荒地去開墾。

所以,今後太子親軍的駐地,也就是軍團所在地,不是由防禦任務決定,而是在公田、荒地、交通、防禦四個方麵進行綜合選取。

邢一鳳沒有過多解釋宴會的性質,趙期昌已經明白了,作為殿試考官,邢一鳳要立即入京待命。可安頓太子親軍是之前的任務還沒完成,那隻能在與通州文武進行一次會議。

忙碌一天行期那麼緊張,一起吃飯時再解決政務,也就順理成章了。這也是陳其學敢理直氣壯搞宴會,邢一鳳也無避嫌的原因所在。

那麼,這場宴會性質自然不是趙期昌口中的不正義行為,而是一場為解決政務而不得不開辦的宴會。

現在趙期昌還能說什麼?

緩緩點著頭:“原來如此,是晚輩唐突了。”

見趙期昌肯服軟,邢一鳳猛地送了一口氣:“不,金吾過謙了。事前,本官未向金吾言明才有此番誤會,事情根由在本官這裏。”

說著搓搓臉,一副強打精神的模樣:“若金吾這裏再無旁的問題,本官這就入京。”

趙期昌搖搖頭,問:“雉山公,不知晚輩何時能入京?晚輩師尊、師叔皆在京中,於情於理趙某也該拜謁太子殿下,盡盡人臣本份才是。”

嚴格意義上來說,趙期昌跟邢一鳳不是一個體係的,這個體係不是文武之別,而是組織關係隸屬上。

趙期昌以及整個太子親軍都督府上下成員,都是太子的屬臣,而不是嘉靖的。

硬要摳法理,太子是皇帝的臣子,而趙期昌等人則是皇帝臣子的臣子。

與這個道理一樣的還有各藩王府王府官員,這些藩王入京時舉行宴會,藩王的王府官員是以王臣的身份跟隨藩王赴宴。

哪怕王府的王臣選拔、委任、晉升大權握在吏部,可法理上王府官員就是藩王的臣子。藩王是皇帝的臣子,王府官員是皇帝臣子的臣子。

在中央集權的大一統朝代裏,應該不會鬧出這種法理上的混亂問題。

可這是大明朝,國初邊防全靠邊境藩王的大一統朝代!

國初時藩王高度自治的製度,別說王府官員,就連地方文武也有彈劾、任免乃至是誅殺大權!再加上後來斷斷續續不徹底的削藩政策,就鬧出了這種法理上的矛盾錯誤。

即,明明是中樞委任的官員,法理上卻不是皇帝的臣子!

當情理、法理、事實情況三者之間不協調,必然會存在根本上的問題。

就比如現在,削藩不徹底,導致王府官員、藩王、朝廷、皇帝四者之間存在極大的行政資源浪費。

畢竟法理確定了君臣主從關係,藩王若收服王府官員,那再鬧出一場寧王之亂也不足為怪。

法理、官製上趙期昌都是太子的臣子,那趙期昌奉太子的命令攻打皇宮,不論成敗,趙期昌都不會戴上叛逆主謀的帽子,撐死就是個重要的從犯。

而一個恐怖的問題在於太子病重,當這位法理上的君主病逝後,東宮無主,偏偏東宮親軍編製又存在,那這種尷尬的時候已經由不得趙期昌選擇何去何從。

到時候的他,必然處在一種難以猜測的不利地位中。

為了避免這一切,越早入京,越早通過藍道行的威望影響嘉靖,將李時珍給揪出來拎到京師來……保住太子的命,才能避免各種想得到,想不到的尷尬問題。

如果今後裕王繼位,又會怎麼看他這個前太子屬臣?

造反?如果沒有必要,沒人會從一開始就打定主意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