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音沒有能追上周為民的馬車, 她氣喘籲籲,沒想到周為民竟然老早就接了山東一帶預防蟲災的任務,而他幹脆向皇上申請此事之後就留在山東任職,不再回京。
山東一帶如今發展的確不夠好, 皇上也很希望那邊能夠更好一些, 便答允了周為民的請求。
可他這一走, 陸靖言身上的毒怎麼辦?
她心中焦急, 又找了馬車追上去, 卻怎麼都找不到周為民的蹤影了。
眼下唯一的辦法便是繼續請大夫醫治, 到了這種地步也沒有其他路可以走, 隻能去找宣平侯看看能否找禦醫救治陸靖言。
宣平侯這兩年幾乎不怎麼問朝廷之事,他原就征戰多年, 如今為了不讓皇上忌憚, 外加心裏為長子的死沉痛不已,人竟然變得柔和了許多。
這會兒夫妻二人正在坐著說話。
侯夫人手裏拿著串佛珠:“天氣越來越熱,給靖言的新衣裳你記得派人去燒。”
她一去靖言牌位跟前就忍不住痛哭,一來二去,宣平侯就不肯讓她去了。
不去, 也就不會那般傷痛。
外人都道他們也接受了自己兒子的死,可內心到底有多疼,隻有他們知道。
若是可以,他們恨不得拋下家業拋下另一個兒子, 幹脆跟著靖言一道走了!
聽到張三急急忙忙地衝進來, 一下子被門檻絆趴在地上都顧不得疼急吼吼地喊:“侯爺!侯夫人!世子, 世子還活著!世子還活著啊!”
宣平侯手裏的茶碗登時掉了下來,猛地站起來,而侯夫人手裏的佛珠瞬間砸在地上, 珠子甭得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
“靖言,靖言回來了?”侯夫人瞬間淚流滿麵。
張三也哭了:“是,侯夫人,世子還活著,他回來了!”
世子回來了,宣平侯滿府嘩然,陸慎言原本在當值得了消息立即告假回家,宣平侯卻擺擺手:“莫要去看了。”
已經頭發花白的老將軍捂著眼,沉痛得幾乎說不出話,他見過無數殘障人士,可見到自己的兒子手腳都廢去之後,卻差點都站不穩。
那是他的親兒子啊!是他曆來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啊!
侯夫人在見到陸靖言時當即氣血攻心昏死過去,而陸慎言非要去看,等看到那個一直照拂著他的大哥成了這樣,眼珠子紅得幾乎滴血!
宣平侯不作他想,立即進宮去請太醫,皇上聽說陸靖言回來了,當即派了好幾個太醫一道前去宣平侯府。
其實陸靖言以孟回的身份進宮之後,就有太醫為他診治過身體,隻說他那手腳都是回天乏術之症,無人能治。
可此次楊太醫給他診脈之後,眼睛一亮!
“他,他這脈象,怎的如此怪異?”
陸靖言原本是將死之人,手腳皆形同虛設,乃是因為筋脈盡廢,把脈都很難捕捉到他的內裏動靜,可這會兒他脈搏跳動穩健有力,手腕處竟然有一絲餘熱。
“隻怕,這是,這是得了什麼奇異的法子,恰好對症下藥,讓他身體反而好了些?這會兒他雖然是昏迷著,可身子的確是比先前好了許多呀!”
雪音有些驚呆了:“太醫,他昨日曾服下毒藥,會不會是因著毒藥的原因?”
那太醫問:“什麼毒藥?”
雪音把昨日撿到的小瓶子遞給他:“您看看。”
那太醫看了看,笑道:“這真是湊巧了!這種毒藥是西域有名的萬重紗,服下之後能殺萬種性命,但世子的身子本就與普通人的身子不同,隻怕是真的以毒攻毒,反倒起了好的作用。但世子什麼時候醒來,還要看他自己的意識。”
雪音歡喜異常,而宣平侯在旁眉頭緊了緊,他知道自己兒子會經曆這些事情,其實都是與眼前的女人有關。
可再想想曾經齊雪音對自己的救助,他知道該如何做。
“多備些世子與世子妃要用的東西,務必照顧好他們,否則,本侯要你們的命!”他喊了一群下人,冷淡地吩咐了下來。
雪音始終衣不解帶地守在陸靖言床畔,依舊是長清園,這裏一切未變,就好似他們昨日就在這裏,今日還在這裏。
兜兜轉轉,卻已物是人非。
雪音苦笑一聲,給他擦擦臉,她思索再三,還是輕輕地幫他把臉上的麵具一點一點地揭掉了。
等看到第一條疤痕的時候,她心就顫抖了下,一張麵具完全揭掉之時,她已經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