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這人假死之後多年何有才無意得知這人還活著,隻是多年過去人早就在茫茫人海中消失不見,為了找到他自己花費金銀暗中四處查探,又派無數暗衛私下打聽,終於前年才有遠下南疆的暗衛回稟消息說明王有一名幕僚無論是年紀容貌,還是各種特征都基本吻合,他才著力調查此人的消息,一一點對。
溫桑葚,年過而立有五,身高八尺有餘,長相端重俊氣,眼角靠後一點黑痣,性格沉悶冷淡,不語多話,骨骼奇異,善使軟劍與鎏金暗器。
確是與印象中的他一模一樣,隻變了一樣——性格沉悶,不語多話。
以前那個笑起來猶如烈日晨陽般熾烈刺眼的少年才俊,如今滄桑呼嘯過海地,狂風蕭索了歲月,故人大變模樣,麵目全非的誰都瞧不出本樣,聞之都感慨萬千。
十二年百士衡化名溫桑椹從南疆的流浪浪民中脫出,改投入明王的神機營,專為明王出謀劃策對付時不時侵犯邊界的蠻夷之族,以及建設改善荊州地界的土地貧瘠和安防不到位,多虧了他的眼光毒辣,認人準確,如今變得繁華許多,人畜安寧的荊州他功不可沒,因此極得明王信任,是明王座下的一員心腹大將,雖然職位不高,軍中卻是無人不信服他。
當時他得知這個消息時大為惱怒欲嘔血,他對此人的刻骨心懷恨意多年,時常想起便怒火熊熊,便也導致他的脾氣難定,喜怒無常,因而總是有意無意的遷怒身邊人,人人懼他怕他。
他這般含恨過日子,身旁沒有解語花可以解憂訴苦,縱使奴仆萬千環繞卻沒有一個知心人,無人真正了解他心底痛苦,可他過的如此難受困苦,卻沒想到此人反倒是日日活得有滋有味,無數人追隨他,聲勢權位是應有盡有,這教他怎能甘心放過?!
之後何有便著力調查荊州一地,明王營帳下的所有將士他都查的一清二白,身家民世隻字不落,便想著後麵有機會時能徹底令這人無翻身之地,身敗名裂,償還他受盡苦楚的千倍萬倍才覺解恨!
因此在宮裏發生刺殺一事時他才能及時準確的調配安排,再折中設法的讓自己頂上巡查與收集明王謀反證據的位置。
若是不讓皇上暗中感受到明王極大的威脅性,迫的皇上必須找到自己極為信任的人親自出麵解決,哪裏會願意讓他來冒這個險?若不瞞著皇上,他如何能名正言順做自己的事!
盡管此行他早有安排,一概相關情報也收集的到位,但畢竟事情要一步一步實施,他難出一次京城,要是這一趟不把積壓心底多年的憾事解決,他這輩子怕都再沒了機會,所以為了確保計劃不出錯,這次他行事更加小心仔細,不求快,隻求穩準。
隻是沒想到自己會與他突然相見在城主府,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城主府那一夜若不是他聽見薑湯說的那句話,他還真想不到能與他這麼快的見麵。
而那一夜他明知那人肯定會來,明明那人看到了桌上的一場春光,他卻說不清是因了惱恨,還是為了刺激他,那時應青山仍是一身男裝未脫,兩人的角度恰恰擋住窗外視線,他就故意裝作自己是與男子歡愛,無恥做作的就像個小倌樓的兔兒爺。
爛貨,兔兒爺,自甘墮落的男妓,這些都是他一直最厭惡輕視的,卻是那時自願裝成他最看不起的人,所以他翌日起身困難時才會對應青山大發脾氣,並不僅僅是因她昨晚不加克製,對他索求過多,更多的是因為他需要向人發泄空空無所依的憤怒與怨恨。
應青山,隻是剛好衝當了引燃炸藥的火星。
隻是那日炸的也就是個不值一提的小火筒,真正的火藥另有其人,何有雙目無情冷然的盯著百士衡,薄唇抿成一條蕭冷的線條。
“你不怕我把這事告訴皇帝,告訴王爺?”縱使心亂如麻,百士衡仍然勉力鎮定,強撐著不肯落敗。
他本以為這是威脅何有的一個把柄,不想何有聽後卻是哈哈大笑,高揚笑聲之中滿是不屑嘲諷,尖細笑聲嘹亮,回響在空寂的上空,聽著無端端的叫人腳底發涼!
“你去說,隨便去說!”何有一麵笑著一麵大力拍著他的肩膀,眼底笑意越深越陰鬱,“隻是你說後究竟是誰會死?是我麼?皇上自不必說,我就算是另有其他心思請命來這裏,但這隻是我想順便辦理自己的舊事而已,皇上知道了最多罵我兩句,怪我不該自己親自冒險,他一道聖旨就可以直接要了你的賤命!”
他早有聽聞坊間那糊塗戀色的皇帝對何有偏頗寵愛成了什麼樣子,兩人的關係在百姓口中怎是區區曖昧兩字可言,再聽剛才何有承認一般所說,他心裏已經認定何有與皇帝的關係匪淺,便知這話一字不假,百士衡心裏五味雜陳,好不恨惱。
“再說王爺,我現今做了什麼王爺要對我不利?我是殺人偷物了,還是指著王爺的鼻子說他謀反了?我什麼都沒做過,甚至沒故意接近過他,反倒是我自己又是中毒,又是害病的,王爺自己主動把我請到了家中教我好生休養!這還不是多虧了你麼!”
何有語氣囂張又惡劣,不等百士衡張口反駁他,又坦蕩蕩的擺手道;“是,我是換姓改名,隱藏身份到了這荊州地界,但誰規定皇城的臣子就不能南下入邊域?我近年操勞過多,身子虧損,精神不佳,皇上擔心便讓我遠遊,四處閑逛散心療養,為了方便行走我才沒擺出自己的身份,這個有錯麼?”
短短幾句話不僅說的人無法質疑,且他有皇命背身,若是他一旦在這裏出事,皇上就更有理由借此發揮,即便是王爺都不能拿他如何,隻好放他自行離開!
百士衡氣的心口鬱結,便見何有忽然反口一轉;“倒是你,你一介罪人之身,假死在外逃離多年不說,竟是改姓換名拜為明王的幕僚,還給我下毒,這樁樁件件哪件都夠你死百次不足惜!”他說的字字不錯,百士衡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這看的何有心下更快意十足,更再接再厲冷笑道,“百士衡,你是有幾顆頭夠我和皇上,以及王爺砍?現在沒揭發你就應該對我感恩戴德了,竟然還想威脅我,真是把狼心狗肺四個字發揮的淋漓盡致啊!”
百士衡顫顫的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眼底哀意蔓延,許久方虛聲弱質道;“何必如此?”
“何必如此?你跟我說何必如此?!”原本勝者大權在握的何有一聽勃然大怒,袖下一直緊握未放的拳頭在這一刻終於壓製不住,拳頭攜帶了雷霆厲風,一拳重重打入了麵前人的腹部!
錯不及防之下受到他暴怒一拳,饒是多年練武的百士衡都受不住,一連退了好幾步方才堪堪站定,他捂住腹部咬緊牙關的抬頭,正看到何有站在原地,俊柔眉眼間皆寒霜結冰,一雙深茶色的眼瞳恨意滔天,隻聽他一字一字的恨恨鄭聲道,“因為我要跟你親自算舊賬,百士衡,當年你欠我的,虧我的,我要親自一點一點的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