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這一人,蘇瞳卻突然站起,臉頰上掛著不加遮掩的驚愕
那是……白眉
雖然現在回想,與白眉的爭鬥簡直幼稚可笑,但多年後再意外地遭遇到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時,蘇瞳還是忍不住翻出了塵封已久的記憶。
回憶的片段還未結束,蓮舟已經緩緩地飄到了她的身前。看著那依稀有些淡忘的臉,蘇瞳不知世上是否真的有長得相同的修士,還是多年前白眉死去的魂魄不願輪回,依舊日複一日飄蕩在這黃泉河中?
心中縈繞著無數的猜想,很快關於此女之魂是不是屬於白眉,蘇瞳心中便有了答案。
並不是那沉默的無麵人破例為她解,而是在蓮舟靠近河岸的刹那,那舟上女子同時也看清了蘇瞳的臉。
於是她茫然的臉頰上突然升起一股濃烈的憤恨
這恨意之深,完全破壞了她五官的和諧,她用力跳起,渾身顫抖指著蘇瞳的鼻子破口大罵為了顯示心中的咒怨,甚至瘋狂撕扯著自己的長發,對蘇瞳比出中指。
這麼激烈的反應,肯定是白眉
隻是很可惜……蘇瞳隻能看到白眉雙唇蠕動上竄下跳的滑稽模樣,卻完全聽不到這黃泉河中舟上人的聲音。
她們明明彼此對視,但又分立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河中是冥界,岸上是現世,一步之遙,生與死的距離
於是蘇瞳便一臉遺憾地對著白眉送出了一個香吻。
雖然生前是敵,現在對方都那麼慘了,好歹送點祝福。
自己的瘋狂與岸上蘇瞳的悠然自得形成鮮明的對比,白眉一口血從口中噴出,在蓮舟上濺斑駁的白色汙漬。
無論她如何反抗,都無法逆轉黃泉的流向,也不能踏出蓮舟一步,隻能捶胸頓足地大大哭,緩緩從蘇瞳麵前駛過。
大概是為了讓蘇瞳好好觀看,白眉的蓮舟走得極慢,讓蘇瞳就這樣看著無聲的唾罵,足足在岸邊站了一夜。
當黃泉河水由烏黑重新變得澄清的時刻,載著白眉的蓮舟也終於消失在了河水盡頭,蘇瞳揉揉幹澀的眼,側頭看著那無麵人所在的位置。
也不知道無麵人在此岸坐了多久?也許比她先到幾?或者是自這空流淌黃泉的那一日,他便坐在這裏把玩蒲草?
目光縮了縮,蘇瞳抬頭大步向那無麵人走去,前一日心中想問的問題,已經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此刻,她最想知道的是……
“請問前輩,為什麼已經死去很久的人,會在我麵前的黃泉經過?”
站在十步開外,蘇瞳心翼翼發問。
“此地沒有時間。”
放下了手中的蒲草,無麵人很耐心地為蘇瞳解答她心中疑惑。
“若是活人來此,隻要久站在岸上,一生因果,便會被活人氣息聚合而來。你見到的靈魂,也許前一秒才熄滅,但你卻時隔多年,才走到她的麵前。”
簡單地回答了兩句,無麵人又低頭將蒲草繞在自己指尖。
既然生與死,可以一岸之隔,那麼時間也可以不計長久短暫,在世界某一處今昔交融。蘇瞳隻愣了一下,很快明白無麵人的意思。
“多謝。”
將無麵人深深鞠躬,而後蘇瞳便返回了前一夜自己站立的地點,一動不動地盯著滾滾流淌之河。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似乎已經不能再在蘇瞳心中留下痕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又有一舟被蘇瞳攝入眼眸。
那舟上站著個黃須老者,一身漁翁打扮,不斷甩著手中魚杆,似乎在黃泉中怡然自得,但當他看到蘇瞳和大黃的身影後,便突然一個鯉魚打挺從舟上跳起,憤怒地揮舞長杆,欲將蘇瞳和大黃一起打落水中。
這是……黃沙老道
比白眉先死,卻於白眉後來,黃泉地界,果然時間混亂。
麵對這心腸歹毒的混蛋,蘇瞳臉黑得嚇人,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絕對連此人靈魂一並抹殺哪得他魂魄如此悠閑徜徉冥界?
大黃也狠狠地吐著口水,以狂唳為黃沙老道送終。
黃沙老道的蓮舟沒有在蘇瞳眼前停留多久,似乎是因為蘇瞳本身對其不喜,所以一道巨浪,便打碎了二人間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因果。
很快在第二個浪頭後,蘇瞳便看到了碧軒死在黃沙老道手中的兄弟姐妹們,有水月兒,大波師兄,寶……值得欣慰的是,水月兒與大波的蓮舟離得極近,浪湧都無法將其分開,似乎二人的舟船,是一支並蒂蓮花。
看到蘇瞳之後,眾人興奮地跳起揮手,雖然多年過去,但每個人依舊保持著她記憶中的模樣
水月兒還像當初似的,提起裙擺,快步奔向蘇瞳,隻不過才奔出兩步,便到了舟頭,她似乎急急地著什麼東西,但不會唇語的蘇瞳隻能站在岸上幹著急,完全無法猜出水月兒想表達的內容。
“月兒姐我聽不見”蘇瞳一聲哽咽,眼眶濕潤。
也不知道是能聽到她的聲音,還是讀懂了她的表情,興奮的水月兒突然安靜下來,靜靜與蘇瞳對望,仿佛極為珍惜這最後相處的時間。
水月兒與大波的蓮舟,在蘇瞳麵前停了一一夜,當河水濁了又清,他們便不得已地再次踏上旅程,消失在蘇瞳麵前。
這一一夜,蘇瞳極為疲憊,見到太多故人,讓她心酸又傷感。於是第三個黎明,蘇瞳向無麵人問出了第三個問題。
“我怎麼才能聽到,黃泉中人的聲音?”
這次無麵人沒有回答,隻是將手邊的蒲草纏繞幾周,迅速做成一枚耳廓樣的編織物,輕輕放在了蘇瞳的手裏。
像舉著絕世珍寶一樣,蘇瞳雙手捧過蒲草織物,直接坐在了無麵人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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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寫得特別慢,這個月不但沒有存上稿,反而總是寫得很晚…毛毛想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