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打開郵件,裏麵躺著趙澤林給他發的文檔。新的美術改過的版本看上去漂亮了許多,bug已經修改過,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基本上可以內測了。
這東西他們前前後後搞了好幾個月,如今終於初見眉目,許諾突然有種要當爹的感覺,他看時間不是很晚,就給趙澤林打了電話。
“怎麼啦?”趙澤林問道。
“沒什麼。”許諾說,“都……做完了?”
“對啊。”趙澤林說,“現在不是我一個人做,肯定進度會快很多,你走之前不是跟你說過麼,差不多這兩天就能完工。”
“啊,我給忙忘了,抱歉。”
“別說這個了,你在那邊怎麼樣?有沒有抱上大腿?”
許諾想了想,說:“沒有,我覺得他們也很無聊,我是不是不太適合做這種外向型工作?”
“也沒啥,反正現在錢還夠花,就是開始內測到公測的推廣比較麻煩,實在不行……”趙澤林哈哈一笑,“老板親自代言,怎麼樣?”
“那可真沒什麼人玩了。”許諾說,“我找找看朋友關係吧,前期看看能不能給推一下。”
許諾的社會關係幾乎沒有,但是他圈內關係還算多,大不了就多問問從前的隊友同事,總不至於連個麵子都不賣給他。
“我們這邊工作都準備好了,等你回來之後就可以著手開始內測的事情。”趙澤林說,“這個事兒比較重要,我們還得從長計議,畢竟現在可不是什麼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了,大家都差不多,賣的就是個噱頭。”
“嗯,我知道了。”
他們沒多談,許諾就掛了電話仔細地看趙澤林的郵件。他看得慢,郵件內容也很多,等點完最後一頁之後,已經很晚了。算一算在這裏的時間,也就剩下兩天了,可許諾現在歸家心切,頓時覺得這四十八個小時好漫長,手都要不知道往哪兒放了。躺在床上也睡不著覺,就這一睜眼睜到半夜,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下午的時候,他意外地收到了Anna的信息,不是用手機發的,而是寫在了一個信封裏,叫服務生送到門上。許諾拆開了精美的信封,信紙光滑柔軟,摸上去就能感覺到它的價格。上麵一行剛勁的筆跡,內容是約許諾晚上酒吧見。
許諾對於這樣的邀約不是很感冒,要是之前還好,現在知道了Anna的身份,連裴英智都不敢輕易惹的女人,他就更不敢造次了。
晚上,許諾如約來到酒吧,周末的緣故,酒吧裏人很多,他費了些工夫才挪到吧台,Anna已經坐在那裏等他了。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是我來早了。”Anna眼神示意叫許諾坐下,“喝什麼?”
“我隨便。”
“你可真難伺候。”Anna笑著叫酒保給許諾倒了一杯,許諾問道:“什麼事兒?”
“沒事兒不能約你?”
“那倒不是。”許諾說,“你寫得那麼隆重,我還以為是有重要的事情。”
Anna從來不跟許諾生分,拉著他的手笑道:“我約你,這本身就是很重要的事兒。”她的手掌貼著許諾的掌心,手指曲起來勾了勾許諾的手指,又說,“我還沒發現,你長了一雙這麼漂亮的手。”
許諾對自己的外貌不甚在意,上次說這話的人還是裴英智。他下意識地把手往回縮,可Anna卻握得緊,許諾不好發作,隻得叫她這麼握著,可這場麵又實在是微妙,隻聽Anna又問:“你和裴總很熟麼?”
“還好。”許諾說,“你想問的是哪種熟?”
Anna的目光直直地放在許諾身上,探究,又十分肆無忌憚,許諾也坦然,就叫她這麼看著,過了一陣,Anna說:“他不叫我接近你,我想……你們應該是熟的。”
“是麼?”許諾說,“真巧,他也不叫我接近你。”
Anna笑出聲來:“我和裴總認識有些年頭了,年輕時他就愛遊戲人間,年紀大了,怎麼就如此謹慎了?我還是第一次見他如此患得患失的模樣,你也真是本事不小。”
“這跟我沒什麼關係。”許諾說,“他自己想不開,可不能算在我頭上。”
話到這裏,Anna就沒有再就著這個事兒說下去了。她和許諾一邊兒喝酒一邊兒聊天,許諾喝不過她,漸漸有些醉態,Anna伸手招呼了一下酒保,酒保就不經意地換了許諾的杯子,重新給他調了一杯。
“這是什麼?”許諾問道。
“我還沒有取名字。”Anna回答,“不過喝過的人都說這酒又烈又香甜,你要不要試試?”
許諾見Anna的口氣很平常,又想Anna這種身份地位也不會拿他怎樣,就毫不懷疑地拿起酒杯嚐了嚐。鮮紅的液體一下子就點著了喉嚨,熱辣辣的,但是一點也不難過,那陣熱辣過了之後,就有一陣蜜香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裏,回味無窮。
“怎麼樣?”
許諾打了個酒嗝,覺得臉上有些熱,說道:“還不錯,就是有些……”
“有些什麼?”
許諾愣了,好半天沒說出話來。他隻覺得Anna的聲音有些遠,像是隔著什麼一樣,聽不太清楚,熱量滿布全身,之前的醉意突然就迸發了出來,他甚至有些坐不穩,一隻手扶在桌子上,可還是強撐著淡定,說:“我想……它應該不如我猜的那麼簡單吧……”
“你放心,隻是助興罷了,對身體沒什麼大礙。”Anna說著一隻手就摟上了許諾的肩膀,“他不叫我靠近你,可我偏不,你到底哪兒好呢?我真的好奇。”她湊在許諾的耳邊,有酒精從皮膚中揮發出來,帶著迷離的香味兒,“年輕的肉體誰都想要,你不會拒絕吧?”
“你不怕我對女人不行?”許諾低低地笑道。
“我玩過的男人比你見過的女人還多,我會看走眼麼?”Anna說,“裴總看你的眼神不一樣,但是你看男人和看女人的眼神也不一樣,他強迫你?”
“沒有。”
“那就是人身自由。”
Anna的手掌輕柔地撫摸著許諾的後背,身體也漸漸地依偎在他懷中。許諾的私生活其實很簡單,年少時就一門心思玩遊戲,打職業的時候心無旁騖,現在更是忙得找不著北。唯一清閑的時光還被裴英智看著,他跟女性的接觸僅僅存在於比賽過後粉絲跟他要簽名,何時有過這麼近的距離?女人的身體跟男人不同,柔軟輕盈,仿佛稍微一用力就會折斷。許諾感覺陣陣燥熱襲來,Anna的香水味兒都引人遐想,他往前靠了靠,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著他往後倒,他猛地回頭,發現是裴英智。
“抱歉林小姐,你喝多了,需要我叫人送你回去麼?”
“裴總。”Anna顯然有些不爽,“何必擾人好事?”
許諾想掙紮說話,可是他被裴英智死死地摟著,加上身體中那股莫名的躁動卸去了他的力氣叫他動彈不得,隻能無力地任由裴英智拿捏。
“不擾了林小姐的好事兒,我可是要麻煩了。”裴英智的麵色不善,“我說過,誰都不可以。”
“你監視我?”
“我對你可不感興趣。”裴英智的目光放在了許諾身上,手指輕柔地為他撥好有些亂的頭發,“我可以帶他走了麼?”
“不準!”
裴英智冷笑了一下,根本不理會Anna,扶著許諾就往外走。強龍壓不過地頭蛇,海南遠離大陸,他斷不可能給Anna攪和得天翻地覆,但他知道,他真跟Anna杠上了,Anna多少也忌憚。
離開擁擠的室內來到外麵,海風一吹,許諾就稍微醒了一點,可他沒什麼力氣,軟綿綿地靠著裴英智。那杯酒不知道摻了什麼,後勁兒越來越大,許諾有意識,但是根本無法自控自己的行為。酒吧離酒店很近,裴英智沒有許諾的房卡進不去他的房間,他也不想去他的房間,就拖著許諾回了自己那裏。他們在一棟樓上,房型不一樣,樓層也不一樣,電梯有許多,隻有極小的概率能碰上。
“我說過讓你離她遠點。”裴英智說,“你為什麼就不聽我的話?”
“我……我為什麼……聽你。”許諾模模糊糊地說,“壞我……好事……”
“就這也叫好事?”裴英智嗤笑,“她許給你什麼了?”
“我們是……正常男女關係……她有錢漂亮,我為什麼不能……”
裴英智把許諾放在床上,一手撐在他的臉側,問道:“那我呢?”
“你?”許諾的反應有些遲鈍,他好像真的有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眨了眨眼睛,說道,“你又不是女人……”他的手掌貼在裴英智的胸口,斷斷續續地說,“我喜歡胸大腿長……膚白貌美的……你哪裏夠格……”
裴英智審視著許諾,知道他是真的意識不太清楚了,才會跟自己說這樣的話。許諾原來也總愛這樣騙自己,那時候他是有目的的,裴英智心裏也明白,隻是主觀地選擇蒙蔽自己。現在,許諾肆無忌憚,就沒必要那樣做了。
事實上,裴英智除了胸不大之外,剩下的要求全都符合。他本來皮膚就偏白,再加上養尊處優,膚質也十分細膩。許諾在第一次見到蘇哲的時候覺得他有熟悉感,是因為蘇哲的輪廓與裴英智極為相似,隻是蘇哲是笑模樣,整個人偏暖,而裴英智太冷淡了,也成熟嚴肅很多。他有種說不清的氣質,明明冰冷,裹在西裝之下的,卻不知道是怎樣的熱潮。
Anna說裴英智若不是這樣的身家背景,不知道會招惹到什麼麻煩,多少也是認可他這副皮囊的。
“隻喜歡女人麼?”裴英智在許諾的耳邊輕輕問道。
許諾頓了頓,才說:“除了你……”
除了你,誰都可以。
許諾從始至終都不會愛一個人,那種名為“喜愛”的情感在他心裏紮不下根。他可能萌發過的一些細小的情緒全被他當作了利用的工具,致使那些情緒再也無法進化發展,以至於他後來會把那些情緒全部歸類為他想要獲得某樣東西的一種手段。他早就說過,“愛”對於他是最可有可無的,他也不能理解裴英智為何會愛他。許諾不愛裴英智,他認為自己對裴英智始終是恨的,幾年前就是如此,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觀念的轉變,他就恨得愈發不起勁兒,恨得越來越複雜。裴英智傷害過他,也幫助過他,可這兩個事情無法抵消,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在拉扯許諾。
愛不會天長地久,但傷害是永遠都在的。
他不拒絕裴英智愛他,得空時還會與裴英智玩些捉迷藏的遊戲,他分不清是在玩弄裴英智還是玩弄自己,抑或他們都是深陷泥潭的悲劇。
成長對他而言是彌天大謊的真相,其實過去很多事情他都不太能記得清了,那時候心心念念的現在看來也不過是一個頭銜。時間改變了他,也割裂了他。有時候許諾會想,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過去的堅持不都是一場笑話麼?可他也是真的覺得把那個執念放下了,人生總要朝前看的。
“難受麼?”裴英智的手背貼在許諾的額頭上,他們本來的體溫差的就有些多,這會兒許諾發熱,好像灼傷裴英智一樣。許諾推開了裴英智的手,說:“不難受,想睡覺。”
“這樣怎麼睡?”他頂了一下許諾,那杯酒裏摻和了不明的藥劑,把許諾的身體調整到了一副隨時準備發情的狀態。許諾睜了一下眼睛直視裴英智,眼神迷茫又曖昧,嘴上沒說話,意思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