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五章(2 / 3)

裴英智親了親許諾的額頭,一手為他紓解。兩個人誰都沒發聲,隻有許諾偶爾會難以忍耐地發出類似於舒爽的呻吟,裴英智隻俯首在他耳邊,偶爾輕輕咬著許諾的耳垂。

房間中靜得可怕,越是靜,就越是暗藏洶湧。

裴英智起身用紙巾擦了擦手,許諾翻過身去背對著裴英智,並不知道裴英智此時此刻是在用哪種眼神打量他。裴英智借著月光看著許諾身體的線條,有些癡迷,如果他想的話,興許此時此刻正和許諾在床上做得火熱。許諾不拒絕他,裴英智也不想分析其原因,也許“做愛”是對他而言,對許諾則是全憑本能地發泄。

人總有那麼一瞬可以忘掉肉體上的歡愉而隻是單純地想彼此擁抱。月光投進來被灰塵的棱麵折射成溫蘊的光圈,光圈之下是他一直喜歡的人,這像是看了一場舊電影,許諾從還未脫離稚嫩的少年模樣變成了成熟的青年,每一幀都鮮明,每一幀都生動。

“我和你到底是什麼關係?”許諾突然沙啞著嗓子開口問道,打破了這一秒的平靜。

“總不會是我希望的那種關係。”

“你想要在一起,我不是答應過你麼?”許諾說,“我也不知道所謂的‘在一起’是不是就像我們之前的那個樣子,但是我覺得,你看我的時候好像很難過,你過得不開心,也許我就會開心一點。”

“是我想要得更多。”

許諾坐起來,他逆著光,裴英智看不太清他的臉,隻聽他說:“你是不是斯德哥爾摩?”

“也許吧。”裴英智無奈地笑笑。

他們之間有一些距離,互相對視沉默不語,許諾垂下了眼睛,說:“我不想變得跟你一樣。”

他這句話有些沒頭沒尾,曾經也說過一次,隻是這一次,不想變的是什麼?不想像裴英智一樣諳熟人情世故?不想像裴英智一樣冰冷堅硬?還是不想像裴英智一樣以“愛”為原罪在這萬丈紅塵中不得翻身?許諾都沒有說出來,他同樣自私,隻想原地停留,裴英智就是他的鏡子,你看他做了那麼多事情還不是錯上加錯?你看他口中說著那樣深情的話還不是萬劫不複?他們都是匆匆活在這個世界上的塵埃,誰能救得了誰呢?裴英智變得不像裴英智,許諾也不知道哪個才是真的裴英智,他看裴英智同樣是一場默劇,是身陷黑暗的深淵,或是深淵本身。

裴英智低聲笑了笑,說:“我一直很想知道,你說愛我的時候,到底是種怎樣的心情。”

“那是我可能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那卻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個夜晚。”

一個晚上隻有幾個小時,從天色將晚到魚白,可是發生的事情要遠比白天還多,人在晚上會變成夜行動物,白天才會還原為人。就像這個晚上一樣,許諾竟沒發覺自己和裴英智聊了很多,他忽然覺得輕鬆了一些,有些他一直沒說出來的話也一並告訴了裴英智。

“你看上去真的很愛我。”許諾訥訥地說,“那我就放心了。”

“不是你的煩惱麼?”裴英智問。

“有時吧。”許諾說,“我不是什麼好人,喜歡爭鬥,與誰鬥不是鬥?你愛我,痛苦的是你,這沒什麼不好。”

“那我要是不愛你了呢?”

“所以我需要一份事業,除了讓我安身立命之外,說不定哪天我也可以把你從上麵拉下來呢?”許諾說,“人總要有些夢想的,你折斷過我的翅膀,我也想試著這樣對你,你我糾纏到現在可能早就算不清楚了,不死不休。”

“你這麼說,我會把這句話當成表白的。”裴英智笑道,“我等你羽翼豐滿的那天。”

許諾幾乎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這些對於他而言是刻在骨子裏的秘密,隻有裴英智知道,他們都見不得光,誰也不比誰好到哪兒去。等天一亮,大家穿上衣服,把這些事情都爛在心裏。

許諾在行程結束之後就飛回了上海,臨行前意外地見到了Anna。Anna送給了他一個信封,說那天晚上嚇到許諾了,送點小禮物作為補償,不值錢,但是也請收好。許諾打開信封,裏麵的紙上工整地寫了一個電話號碼——這是Anna從不與人透露的私人電話。

許諾頷首道謝,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海南。

裴英智倒是走得晚幾天,Anna約了他喝下午茶,地方不在咖啡廳也不是其他場所,而是在一片熱帶雨林裏。他驅車很久才趕到,看了看時間,還真是名副其實的下午茶。

半山腰隻能徒步走上去,這會兒林子裏沒什麼人,有一片是Anna專門圈出來的私人領地。裴英智一路步行上山,有些微微喘氣,Anna給他斟茶,裴英智坐下調整呼吸,即便如此,他喝茶時動作也優雅舒緩,看不出剛剛走了那麼遠的路。

他倆一側是茂密的林地,另一側,則是懸崖。

“林小姐好興致。”裴英智說,“有此等閑心邀我喝茶聊天?”

“他走啦,你就不要跟我這麼劍拔弩張了。”Anna說,“我極少離開這座小島,你是知道的。”

“你人是在這裏,可手伸得卻長。”

“那可怎麼辦呢?”Anna發愁地說,“裴總想讓我去哪兒呢?”

“說吧,你有什麼條件。”裴英智說,“林小姐想必也是年紀大了,說話都磨嘰。”

Anna笑道:“他在你那兒值多少錢?”

“人可以用錢來衡量麼?”裴英智反問。

Anna說:“大部分情況下是可以的,隻是我想不到所向披靡的裴先生竟然要無端端地給自己找個弱點,他在你心裏有多重呢?你肯為他付出多少?”

“這就是你的戲碼?”

Anna不接他這句話,繼續說:“他這麼好上手,我猜他對你真是一點感情都沒有,要不然你也不會這麼緊張,你說這些故作淡定的話,其實心裏害怕死了吧?”

裴英智的臉色沒什麼變化,但是眼神卻深了很多,好像要吞掉Anna。

“我想要塊地方。”Anna忽然說,“在北京。”

“你瘋了?”裴英智說,“你知道北京的地有多貴麼?”

“那看來你也不愛他。”Anna說,“貴固然是貴,別人是割腎,但對於裴總,不過是一根毫毛,你連這都不肯,又裝什麼情聖呢?”

“你也隻是以此來跟我談條件罷了。”

一陣風吹過,林中的水汽被吹了起來,本來應該是十分沁人心脾的環境,這兩個人卻劍拔弩張。裴英智將茶水細細地含入口中,入口微苦卻回味無窮,他沉默地放下茶杯,說:“你我二人相識這麼久,彼此的脾氣品性也心知肚明,你又跟我裝什麼?我從來都不介意把任何一個人物化,除了他。他無價可換,你要的我也一分不會給。你大可以像一個無知庸俗的女人一樣去糾纏,這種事兒我見得多了。”

在追求許諾的這條路上有很多的坎坷,書裏寫的電視劇裏演過的,裴英智一個沒落下都見識了一遍,他還怕什麼?他隻怕許諾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隻對許諾一個人示弱過,而其他的阻礙,在裴英智眼中根本毫無分量。

“我約你來喝茶,你看你又把氣氛搞得這麼糟糕。”Anna換了話題,輕鬆地說道,“裴總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也不解風情。”

那一瞬間,Anna在裴英智臉上看到了仿佛厲鬼的神情,她自作聰明地以為裴英智是個被愛情折磨的愚蠢男人,卻忘了裴英智的本性。他很理智,理智到能夠把自己懦弱的一麵剖離開隻拿它麵對許諾,剩下的還是他自己。

“若是找我喝茶,隨時都可以。”裴英智說。

“我怕我死於非命。”

“林小姐說笑了。”

南方的冬天很冷,許諾一下飛機就凍得縮脖子,直到自己回到公司也沒暖和過來。

“你直接從機場來的?”趙澤林驚訝地看著許諾,他身上還有海洋的味道,風塵仆仆,“不累麼?”

“還好。”許諾說,“怎麼樣?不是說等我回來籌備內測麼?”

“對,沒錯。”辦公室裏多了幾個人,感覺似乎有那麼點熱火朝天幹事業的意思,趙澤林看了看時間,“不過一會兒就要下班了,明天再說吧。你剛回來,不要一言不合就加班呀。”

“那好吧。”許諾說,“那我們明天九點半談?”

“好。”

許諾跟大家打了個招呼就回了家,雖然剛剛結束奔波,但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累,還饒有興致地開了直播,大家好久沒看到夜神出現,直播間裏一下子湧進來好多人。

他沒著急打遊戲,而是無聊地挨個查房,這時候全年的比賽都已經結束了,進入了休賽期,所有的選手都在瘋狂補直播時長,反倒挺熱鬧的。

列表第一個房間人數爆滿,房主是章凡顏,老LC在五排,這對粉絲來說是年底最大的驚喜。張思卿是最經常出現在大家麵前的,因為他現在的職業是解說,其次是彭煬,他留隊當了分析師,章凡顏和蘇哲遠在北京,離上海有些遠,不經常露麵,消失得最徹底的是高程,他離開了這個圈子。

消失的時光,一去不返的少年,再次相逢,怎麼不叫人欣喜萬分?

直播間裏亂糟糟的,從頭到尾都是章凡顏一個人在逼逼,偶爾有張思卿接茬,其他人沉默習慣了,隻有打團的時候才會吭聲兒。五個英雄一水兒的冠軍皮膚,許諾看著嫉妒又羨慕。章凡顏這個人很神,他年紀比許諾大一點,但是操作什麼的還在,當然僅限於本命英雄,其他的就直線墜落榮耀黑鐵。

“哎呀你這個人問題很大。”章凡顏一通瘋狂操作之後屏幕變成了黑白,然後狂點野區,“你這個老瞎子是不是真的瞎?年紀大了就不要做這種操作,真的傷。”

蘇哲和他在一個房間裏,於是隻能在頻道裏打字,“啪啪”打出一行問號。

“騷可以了吧。”章凡顏說,“騷得摳下體。”

“你還是閉嘴吧。”蘇哲打字。

“哈哈。”張思卿說,“煩爹這麼大年紀了還是如此風騷。”

章凡顏打了一串問號:“什麼?誰年紀大?你個老逼。”

“小煩,過來下路,這裏有一大波兵。”時隔多年,彭煬依舊很照顧章凡顏,其實兩個人一個南邊一個北邊,一年見不著一次,但是默契依舊。他正趕路的時候,上路出現了一個擊殺,章凡顏笑道:“可以啊。”

高程說:“畢竟冠軍上單。”

打團的時候換成了蘇哲說話,其他四個人不怎麼理他,自己說自己的。團戰打得亂,語音頻道裏更亂,打著打著還會互相噴對方菜逼中年人,但氣氛說不出地好。

許諾坐在電腦前默默地看著,頓感壯誌未酬。

但是這個感覺中,沒有拿到世界賽的冠軍所帶來的遺憾幾乎為零,令他覺得惋惜的是,職業生涯斷斷續續,除了樂揚之外,再也沒有交到什麼特別要好的朋友了。

一方麵是他不擅長交際,另一方麵是他不在意交際。那時候他一門心思鑽進了冠軍獎杯裏,對別的不管不顧,隊友不喜歡他但是也怕他,兜兜轉轉,一直到BFG的時候才有所好轉,因為那時候他早就沒了脾氣。

他和林緒還有許笑涵關係好一些,但也是點到為止,他無力與人有什麼深入的情感,對於朋友也是。林緒很喜歡他,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也長,可許諾覺得跟林緒之間也差了點什麼。